流行真是一個圈?“煙卡”再次席捲小學生


3樓貓 發佈時間:2025-01-06 17:32:40 作者:機核編輯部 Langu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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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Nick
編輯:柏亞舟
近日出門與朋友吃飯,發生了讓我意想不到又十分難忘的一幕。
菜過五味後,朋友拿出煙盒放在桌上,準備片刻後去吸菸區來上一根。在烤肉師傅詢問我們是否還需要新烤的食物種類時,我注意到了一旁一個有些異樣的眼神。
如果不考慮到他的年齡,單說他緊盯著朋友物品的程度,我已經在腦海裡思索最近的派出所的遠近了。然而,這個眼神的主人僅僅是一個看起來不到10歲的小男孩,又足以讓人放下其他的猜疑。
也許是注意到了孩子的焦點有些走神,隔壁桌的家長不好意思地向我們表示了歉意,這名母親表示,自己的孩子最近在玩煙卡,所以會對朋友桌上的煙盒十分感興趣。
知道其中緣由後,朋友不免感嘆:“這不是70後、80後小時候玩的玩意麼,怎麼如今的小學生也興起復古來了......”

煙卡,一代人的回憶

對於許多70後和80後來說,提到煙卡彷彿就開啟了一道時光的傳送門,把他們帶回到了那個炎熱卻又無憂無慮的夏日。
煙卡起源於紙牌遊戲拍“洋畫兒”、拍“畫卡”,是許多人的童年記憶。拍洋畫,是一種在20世紀80年代流行很廣的兒童遊戲,在北方部分地區叫“扇洋片”。孩子們拿出一些多餘的洋畫,把洋畫合在一起,擺在地上,輪流用巴掌去拍,或者用洋畫去拍洋畫,能拍翻即可拿走。
洋畫實際上是一種質地堅硬的彩色小畫片,題材多為《封神榜》、《西遊記》等小說、還有《變形金剛》裡的各種汽車人。對於不同地方的小孩子來說,叫法自然也不一樣:在上海,洋畫被稱為“香菸牌子”;在廣州,洋畫被稱作“公仔紙”;而在西北地區,洋畫還被稱為“拍將”;在東北地區,孩子們則將拍洋畫稱為“玩pià jì”。
對於那個年代物質尚不豐富的兒童們來說,洋畫物廉價美,一分錢能買十張,相當受小孩子喜歡。另一方面,小孩子喜歡收集洋畫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它們除了可以作為啟蒙讀物來欣賞之外,還能夠成為一種“另類”的玩具。
值得一提的是,歸根溯源來說最早的“洋畫”,是19、20世紀交接之時,外國菸草公司向中國促銷香菸的一種手段,這一點,如果你玩過《荒野大鏢客:救贖2》的全收集,一定也會印象深刻。
冥冥之中,“洋畫”和“煙卡”有某種宿命的連接。洋畫上,印有精美的圖案,比如“水滸一百零八將”,每包香菸內,附有其中的一“將”。集齊若干枚規定的圖案,可以免費領取一包香菸。哪怕是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的小孩子,後續自己其實也經歷過“買乾脆面集卡牌”這樣的類似玩法。
從繼承性角度來說,玩煙盒其實算是拍洋畫的某種平替,在當時紅塔山、黃金葉、大前門都是王一般的存在,翻垃圾、搶煙盒成為了那一代男孩不忘的記憶。
那時候的捲菸包裝多為軟殼,可以拆開攤平了,小孩子們滿大街撿空煙紙或是從家大人手裡爭取過來,小心的打開煙紙,內部的錫紙包裝扔掉,鋪平外包裝紙,對摺一端成三角形,相應摺疊另一端並將餘出來的一角塞進邊縫中就成了。
樓道、衚衕、屋門口,到處都可以見到手掌拍地的小孩子,也不管灰塵四溢也不管手掌髒痛,更不論是不是帶有“賭博”性質,贏了的興高采烈,輸了的只能空手回家。
當時生活物質遠沒有如今這麼豐富,在那個沒有電腦、也沒有遊戲機的年代,對於同樣需要娛樂的孩子們來說,煙卡就成為了花費很低,又十分好玩的一種娛樂方式。

現在的小學生怎麼玩煙卡

從玩法上來說,如今小孩子的玩煙卡與中年人們曾經的自己倒是並無兩樣,用手掌拍地掀翻就贏吃,現在的小孩同樣復現了這種玩法。而不同之處則是在製作材料和方式上,當年的煙盒都是以紙包為主,重點是“包”;而現今煙盒確實都是煙盒,重點自然也就變成了“盒”。

耐人尋味的是,現在的煙卡是從煙盒上剪下來的,而當年的煙紙隨著硬盒煙越來越多,一度漸漸消失了,沒想到如今卻又以煙卡的形式再次出現。
為了探究如今的小學生玩煙卡的實際動機,我詢問了一下我家族裡的一位表弟,出生於2014年的他今年十歲,他的父親是一位70後,也是一位菸民。
與之相對應的則是,幾乎同齡的、出生於2016年的侄子,就似乎從未聽過什麼是煙卡,更不用說去玩和收集了,而他的80後的父親並不是菸民,倒也能解釋這個現象。
據表弟表述:
1. 自己最開始想玩煙卡,是看到別的小朋友在玩,覺得好玩也就開始玩煙卡。
2. 自己收集的煙卡也會去和同學或者朋友收集的煙卡進行比較。
3. 煙卡的獲取途徑,自己一般是拿家裡的煙盒、去地上撿別人不要的煙盒、還有吃飯的時候問別人要煙盒、以及專門買菸卡。
4. 自己雖然沒有特意說花錢收集樣式特別的煙卡,但一些同齡的朋友會有這樣的情況。
5. 爸爸媽媽對於自己玩煙卡的態度是無所謂的,因為在他們眼裡看來玩煙卡的娛樂方式比玩手機要好。
6. 自己並沒想過直接去店裡買菸盒,大多數人也不會這樣做,但這樣的情況並不是說在同齡群體中絕對沒有。
7. 為什麼會覺得煙卡好玩是因為很享受那種贏的感覺,同時與大家相互比較會有一定的成就感。
8. 自己最多的時候收集了有兩三百張煙卡,這一數量在同齡群中屬於中等的水平。
9. 至於有沒有碰到過搶煙卡、偷煙卡的現象,自己的煙卡是有被偷過的。
10. 目前學校和老師已經不同意玩煙卡的行為了,自己也已經不玩了。
而這似乎只是如今小孩子玩煙卡的冰山一角,不少瘋狂之舉也時不時見諸報端。
澎湃新聞就曾報道稱,如今的小孩子為了收集煙卡,除了盯著家裡的煙盒,他們還會找爺爺、外公或其他親戚長輩要煙盒。有家長表示,自家孩子因為玩“煙卡”,對香菸品牌的瞭解程度已超過吸菸的成年人,有學生要求家長在網上購買“煙卡”。
中國控煙與健康協會談到,青少年如今獲取煙卡主要有以下4個途徑:從家庭獲得,有的孩子為獲得煙卡,鼓勵爸爸抽菸甚至抽好煙;從街上撿或者從垃圾箱裡搜尋;從學校周邊的小賣鋪、菸酒店購買,通常1元一包,一包裡有10張左右;通過網購平臺購買。
一些孩子玩“煙卡”更是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有的學生上課時會偷偷拍卡“練手法”;或者把卡放在文具盒裡悄悄“欣賞”;還有的交換“煙卡”時,與同學發生口角、打架。也包括表弟口中說到的偷搶事件的出現。
據《中國青年報》報道,在網絡上,小學生可以更輕易地購買到“煙卡”。記者在某電商平臺看到,5家售賣“煙卡”的店鋪顯示商品已拼超過100萬件,15家店鋪顯示相關商品已拼超過10萬件,不需要年齡等信息,所有人都可以購買。這些店鋪銷售的“煙卡”,不僅有國內的香菸品牌,也有國外品牌。
報道當中,中青報記者進入了某社交平臺的“煙卡”交流群中,群友紛紛拍照曬出各自的“煙卡”炫耀:“大家看我這個稀有嗎?”“我這一張就頂你所有的。”“誰有紫色黃鶴樓?收。”記者發現,其中不少人拍攝“煙卡”的背景為小學課本等書籍。
有“煙卡”愛好者聲稱,電商平臺上的煙卡同樣有優劣之分:1-2元一張的“煙卡”,基本上是商家印刷的仿製品,“價值不高”;一些稀有正品,即從煙盒上直接裁剪下來的“煙卡”,售價更高——中華牌一張5元、嬌子牌10元、“和天下”系列高達20元,更有高達百元、千元的,他們會通過香菸的價格給“煙卡”分級。

學校層面的擔憂

對於校方和老師視角下的玩煙卡,我諮詢了一位當小學班主任的朋友,她告訴我稱在她的學校高年級的學生之前會有玩煙卡的現象。
很顯然,學校方面的態度是禁止,最起碼是不能把煙卡帶到學校裡。在她看來,玩煙卡帶來的攀比現象是老師們最擔心的因素之一,很容易出現學生專門為了收集煙卡自己花超出能力之外的錢,這樣的現象。
這些擔憂並不是毫無道理,據《海南特區報》報道,不少學生放學後就立即拿出各自的“煙卡”炫耀,“‘黃鶴樓’算什麼,你有‘中華’嗎?”。一些孩子甚至為“煙卡”制定了等級,根據香菸售價的高低劃分等級,價格越高,等級越高,罕見、稀有的商標被視為珍寶,可以用來交換更多普通的煙卡。
攀比之外衛生角度的問題同樣值得關注,比如說小孩子在路上撿煙盒,甚至去垃圾堆、垃圾桶裡翻找,個人衛生缺少意識的他們很容易因此沾染上一些不必要的病菌之類。而且,本身趴在地上拍煙卡的行為,就很不衛生。
健康角度同樣也是如此,煙卡流行的低齡化趨勢,會導致未成年人更早地接觸菸草製品。華南師範大學心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曲琛表示:“孩子會通過聞煙味去判斷‘煙卡’真假,為了獲得真‘煙卡’去店裡消費,未來會不會成為消費菸草的群體?”
在心理學上,這被稱為“熟識效應”。孩子們好奇心重,喜歡模仿,煙盒上殘留的味道其實不亞於二手菸,經常聞煙味可能染上煙癮。

是健康、教育問題、更是娛樂方式的問題

無論從哪個方面看,如今的煙卡遊戲和曾經我們經歷過的玩煙卡遊戲,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是一回事了。雖然同樣都是娛樂方式,但沒有正確引導的話,確實很容易誘發一些不良習慣養成。
從表弟的口述中,哪怕他沒有因此沉迷其中,但一些路徑和心理卻是有跡可循。“煙卡”遊戲的背後折射出三種心理,也體現了三個不同階段:小學生們在從眾心理驅使下,開始接觸“煙卡”;攀比心理作祟下,愛上“煙卡”;賭博心理下,玩“煙卡”成癮。
11月26日,中國控煙與健康協會在北京召開防控“煙卡”專家媒體溝通會。會上專家表示,青少年痴迷“煙卡”會帶來5大危害:一是通過“煙卡”過早地接觸菸草商標,可能會造成嘗試吸菸的心理暗示;二是痴迷“煙卡”遊戲,可能促成變相的賭博行為,且“煙卡”分等級會在同學間形成攀比,出現價值導向問題;三是在路邊尋找甚至在垃圾桶翻找丟棄的煙盒,極易受到細菌汙染從而影響健康;四是為獲取“煙卡”,已出現校園教唆、脅迫等不良現象;五是可能增加未來吸菸風險,並滋生違法犯罪。
硬幣的另一面則是,儘管如今的物質條件下,娛樂活動形式已經非常豐富,但考慮到未成年人處在監管層面下,這樣的監管既是官方層面也有家庭層面,比如以我表弟的案例來說,相比起玩手機或者電子遊戲,在家長的視角里玩煙卡這樣的行為起碼會更好一些,因為不會對眼睛產生什麼影響,也就不會怎麼去過多幹涉管教。一些“返璞歸真”的娛樂方式,某種程度上也是可以預見的。
這也是為什麼,對於許多夾在中間的90後,他們對煙卡的情懷記憶就沒有70後和80後來得那麼濃烈,恰恰是源自於他們成長期處在的千禧年交際時期,各種遊戲平臺的迭代和電腦硬件的初期普及,讓電子遊戲或者網吧成為了那個時代的弄潮兒。在有了更好玩的電腦或者遊戲機的前提下,自然就不會去選擇看上去更“費力”的玩煙卡方式了。
對於如今的小孩子來說,某種意義上說比較“可憐”的一點在於,周圍的世界看似很精彩,玩樂的地方和方式也很多,跟以前相比都豐富了不少,但事實上因為電子產品的出現、居家習慣的養成、生活環境的改變,宅在家裡的居多,玩樂的方式反而更少了,能真正和同學同伴們玩在一起的遊戲更是少之又少。
70後80後一大群孩子一起玩的那些遊戲現在的孩子基本上沒有條件玩,不是他們不想玩,喜歡宅在家裡,實在是沒地方玩沒法玩(學校、老師、家長各方面的擔心)。而且對於小孩子來說,煙卡本身作為遊戲確實有收集和競技兩方面的好玩因素。
玩的行為本身沒有什麼問題,從父母的角度來說,可能很多人自己還是孩子的時候都經歷過玩煙卡這樣的娛樂方式其實本身不會有太多意見。
“當前對‘煙卡’流行的擔憂,不是卡而是煙,這是大家所擔心的核心問題。”新疆社科院社會學研究所副所長楊富強說。
“煙卡”的出現和風靡,本質上還是社會和家庭忽視了幼兒和青少年在社交方面的工具需要。以前丟沙包、跳繩等遊戲活動被信息時代的非實體娛樂所取代,所以當孩子們需要線下社交時,就會尋找社交工具,而和成年人社交工具香菸伴生的“煙卡”便出現了。
話說回來,時代背景和物質經濟條件也早已不同,一些有心之人的利用,和目前相關監管措施的不到位,確實會讓煙卡變味。
即便是據我國《菸草專賣法》相關規定,生產、銷售假冒他人註冊商標的菸草製品的,將會被追究其相關責任。另外,根據《未成年人保護法》,任何含有菸草商標、標識的製品均不允許向未成年人銷售。文具店、小賣部總有私下裡偷偷售賣的情況出現。這完全取決於老闆想不想賺這份錢的良心程度。
北京商報記者在某電商平臺搜索“煙卡”時發現,目前,仍不乏銷售過萬的“煙卡”商家,多以摺疊好的、不同香菸品牌的“煙卡”混合打包出售,根據選購張數,售價區間在幾元至數百元不等。煙卡”的源頭基本由回收商或印刷商來提供,從回收或印刷,到清理消毒、裁剪摺疊成“煙卡”銷售,再到配合“煙卡”收納,售賣磁吸菸盒或煙冊等,“煙卡”線上銷售背後已經形成一條較為完整的產業鏈。
對於煙卡在官方和銷售監管方面完善的同時,對於小孩子如何玩和娛樂,更適當的引導就顯得尤為重要。
作為一枚90後,當年我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家長視遊戲機和電腦如洪水猛獸,但也正是得益於那時候在網絡不發達對於電腦的不斷搗鼓和探索,相比起現在“下STEAM都要找淘寶”的龐大群體來說,這些懵懂時期的探索和實驗隨著時間慢慢凸顯出它的價值。
更讓人頗為感慨的是,在與10後群體的交流中,我會既驚訝於他們對於手機生態的熟悉,也會對他們對於PC生態的迷茫感到困惑。在監管之下,他們的一些能力隨著新設備的迭代得到了進化,一些探索慾望似乎也得到了某種程度的退化。而玩耍與娛樂的需求,並不會隨著規訓和監管的力度而停止,正是在這種背景下,我們就看到了如今“煙卡”復古登場的這一幕。
所以,這究竟是煙卡的錯還是誰的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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