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滿穗為良處理完傷口之後,她便自覺地躺了回去,還示意良快過來把自己捆好,害得良多少有些尷尬。
不過良還是不太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
將穗身上的繩子綁好後,良也撐不住疲憊,一躺倒便睡著了。
……
等良再次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啊……頭好疼。
良輕輕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他一向有早起的習慣,但昨夜的確是太累了,再加上自己失血過多,好不容易止住血,身體的確需要充分休息。
良小心翼翼地起身,儘量不牽動受傷的肌肉,饒是如此,他還是疼得呲牙咧嘴。
不過,滿穗那小崽子纏的布條,倒是不鬆不緊正合適,既不會太鬆起不到止血效果,也不會太緊而過分刺激傷口,甚至比自己平時纏的還要好些。
說起那傢伙,她似乎還被自己捆著。
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被捆著睡覺可是相當難受,他連忙往那幾個女孩睡的方向看去。
她們大多看起來也是一副剛清醒沒多久的模樣。
除了雖然被綁著但不妨礙呼呼大睡的滿穗之外。
呵。
也是,這小崽子昨夜哭得那麼兇,看來也是鬧乏了。
此時,其餘三個女孩看到良已經起來,還正在把目光投向這邊,紛紛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跪坐在原地,頭深深埋著,一動不敢動。
良注意到,剛好坐在滿穗旁邊的那個較小的女孩——似乎是叫翠兒吧——還在偷偷地推著滿穗,似乎是怕自己生氣,想把她叫醒,而一旁的姐姐紅兒雖然看到了妹妹的動作,但卻並沒有阻止,甚至眼睛還在一邊朝自己張望,一邊向翠兒低聲提醒著什麼,像是在放風。
這傢伙,似乎和這幾個女孩兒關係還挺好。
許是翠兒堅持不懈的舉動終於賽過了周公的邀約,滿穗眼皮輕輕抖動,總算是醒了。
良裝作沒看到這一切,只是走過來默默替穗解開了身上的繩索。
他轉身從馱馬身上的行李中取出幾塊乾糧,分發給了四個女孩,權當是早飯了。
她們起先都有些膽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敢先動口。
還是滿穗不怎麼在乎,接過乾糧就狼吞虎嚥了起來。
其餘三個女孩看到她吃得那麼香,又看了看良的反應之後,這才小心地動口。
良三兩下吃完自己的那份後,便靜靜地看著她們把手中的乾糧吃完。
“咳咳——”良清了清嗓子,其餘幾個女孩也都立刻放下手上的動作,忐忑不安地看著他。
“你們可以不用那麼害怕,我不會對你們動手的。”
良有些無奈,是自己長得太兇了麼?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
“昨天時間太緊,尚沒來得及和你們細說。”
“我叫良,是這附近押鏢的鏢師。”
“昨天不過是偶然路過,那幾個押送你們的人牙子卻臨時起意想要謀財害命。”
“但現在都已經被我殺了。”
良淡淡地說著。
“我不會因為你們改變我的行程,但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可以跟著我一路去陝州再做打算,或者也可以在半路上的城鎮離開。”
他暗歎一聲,說是這麼說,但這些女娃娃多半是家裡頭賣來或者被人牙子拐來的,若是光靠她們自己,要找到個好去處實在是難上加難。
“說起這個,我們離閿鄉不遠了,不出意外的話,只消兩三日便能到……”
“我們儘快趕路吧,你們從華州啟程,一路辛苦,走快些進城,也好休息休息。”
說罷,良也不再扭捏,轉身開始收拾馱馬上的行李,將自己身上的包裹也放了進去。
“良……良爺……”
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傳來。
“額妹……額妹要拉臭臭……”
紅兒還是有些不敢看良,低著頭小聲說道。
良皺了皺眉,不過想到她們一早起來,確實沒什麼時間解手,再加上今日也的確是自己起晚了些,便揮了揮手,同時也招呼其他幾個女孩一起去解決問題,省得半路上再麻煩。
……
一起去解手的路上,幾個小姐妹互相咬起了耳朵:
“原來姐姐不是啞巴呀……”
瓊華看已經離良有段距離了,便小聲地向穗說道。
“嗯,不是啞巴。”
“姐為啥要裝啞巴?”
紅兒也湊了過來,好奇地問道。
“啞巴做事方便,誰都會對啞巴戒心少一些。”
“可……可要是被興爺他們……”
話剛出口,瓊華便閉了嘴。
她想起了良先前說過的話,急忙改口道:
“那…那如果被良爺知道了,怎麼辦……”
“他看著好可怕……”
滿穗笑了笑:
“良爺他知道的,沒關係。”
她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突然有些好奇地問道:
“誒,為什麼你們都叫我姐姐呀。”
“是你們覺得我很像姐姐嗎?”
紅兒憨厚地笑了笑,對她說道:
“雖然我比姐長得高,但就是覺得,姐比我們更像個大人呢。”
一旁的瓊華和紅兒也點了點頭。
“嗯嗯!還要謝謝姐姐前幾天分給額乾糧吃!”
最小的翠兒雀躍著,幾乎是蹦蹦跳跳地向著滿穗說道。
“唔……像大人嗎……?”
穗低下頭,自言自語著。
不過說起來,自己也確實比她們要大就是了。
“誒……說起來……”瓊華似突然想起了些什麼,轉頭對滿穗說道:“我知道翠兒叫翠兒,紅兒叫紅兒,她們也都知道我的名字。”
“就是還不知道姐姐叫什麼呢……”
穗怔了怔,下意識地把玩了一陣髮梢,開口答道:
“名字的話……我叫穗。”
“你們叫我穗姐姐就好。”
……
她們嘀嘀咕咕,似乎說了很久啊……
良在不遠處等著,有些不耐煩了。
“喂——!”
“解個手而已,要那麼久麼?!”
他搖了搖頭,頗有種無奈感。
這些女娃娃還真是麻煩,這樣下去一天下來能走多少路都還是個未知數,比起自己一個人而言,這趟行程要麻煩好多……唉……
但把這些女孩兒就這樣丟在荒郊野外等死,他是萬萬做不到的。
說起來……他剛才無意中隱約聽到了那幾個女孩的對話,那個小崽子,似乎提到了自己叫“穗”?
呵,和昨晚上報給自己的,不一樣呢。
到底哪個才是她的真名……?
良忍不住胡思亂想著,滿穗,穗,滿穗,穗……
這小崽子總給他一種特殊的感覺,不論是她昨晚上那般果斷地向自己揮刀,還是她給自己講,不,更可能是編的那個故事,抑或是她給自己包紮傷口時熟練的手法……
他竟感覺自己有些看不透她了,看不透這樣一個估計只有十歲上下的小崽子。
這時,那幾個女孩聽到他的喊聲後,都急急忙忙地趕了回來,一副做錯了事的小孩模樣。
“好了好了,我們走吧,今後一天發三次乾糧和水,早中晚各一次,中間便一直趕路,都給我吃飽些,路上不許喊餓!”
良一臉嚴肅,盯著這幾個小崽子。
“三次……?良爺太好咧!”
良話音剛落,翠兒便幾乎要跳起來,還是姐姐紅兒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才讓她安靜下來。
良心裡暗歎一聲,他先前在翻找乾糧時大致估算了下,這些乾糧若是要供三個成年男子和四個女娃吃,不過將將夠一個月,他們此行是去洛陽,這些乾糧相當緊張,平時她們想必很難吃飽。
不過現在三個男人變成了一個,再加上他自己本來也帶了不少乾糧,這下便有了餘裕。
這些小傢伙一個個都瘦得脫相,尤其是滿穗那崽子,估計活剮了都剔不出二兩肉來,自己這些年來雖說日子過得也不輕鬆,但起碼不至於沒飯吃,看到她們如此,良實在是有些不忍。
自己這一趟賺頭不少,再加上石興他們好心送來的盤纏和物資,他索性奢侈一回,讓這些小女孩把肚子填飽些。
一日趕路。
……
夜幕降臨,他們像往常一樣,簡單紮好了營地。
許是今日多發了一次乾糧,這些小傢伙吃得飽了,精神較先前都好上許多,再加上因為是良作出的決定,這些女孩兒對良也沒那麼畏懼了,起碼在良坐在一旁休息時,她們敢和身邊的小姐妹們低聲聊幾句天,甚至還不時會嗤嗤地笑出聲來。
良靠在樹幹上,眼睛裝作隨意地看向別處,耳朵卻聽著她們的說話聲。
這些小傢伙,原先都是什麼樣的呢?
她們來自什麼樣的家庭,父母都是些什麼人呢?
……
良有些忍不住地思考著這些問題,思考著有關這些孩子們的一切。
……
月上中天,夜深了。
女孩們先後都睡下了,良有些無聊,卻又還不想那麼早睡。
他的目光隨意地在營地,篝火,馱馬,行李之間來回跳躍著,期望著能找到些有意思的東西。
“嗯?”
一個木箱子吸引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