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是個暴白。
能創造星際和魔獸的暴雪是世界上最牛逼的遊戲公司,我毫無保留地相信這一點。
中考完的我為星際2換了電腦,它叫黑炮,第一張壁紙是休伯利安。點開遊戲,我的手就像焊在了鼠標上,就像泰凱斯被焊在他的藍色盔甲裡。
“來吧,好戲開場了。”
叼著雪茄,泰凱斯瞪著我,扣上了頭盔。或許是因為討厭那煙味兒,我一直屏住呼吸。
高中畢業前,我幾乎沒花零用錢買過一百塊以上的東西,只有三個例外:一個名為《七大奇蹟》的桌遊,還有虛空之遺和鬥陣特攻。
我永遠也忘不了2016年的夏天,那是鬥陣特攻開服的日子;198無疑是一筆鉅款,但我沒有絲毫猶豫。對我來說,這不僅是一個新發售的遊戲,更是一個新傳奇的開始,就像星際和魔獸一樣。它們對我來說是老玩家口中的青春,是暴雪輝煌的歷史,而鬥陣特攻則是暴雪的未來,是我可以參與其中的未來。
這一次,我感到很幸運,能夠從頭到尾見證一個傳奇,然後自豪地說:“牛逼吧?老子從開服玩到現在,這是老子的青春。”
就像我憧憬的那些老玩家一樣。
而我沒想到的是,終結來得這麼快,以一種如此不體面的方式。
大一時,我過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系裡的守望玩家幾乎能湊齊兩個隊,1910訓練期間我們白天練方陣,晚上練電競,文體兩開花。我們常開玩笑說可以直接去暴雪遊戲高校聯賽報個名,甚至還能帶替補。那時的守望雖然人氣在下降,但仍然處在良好的運營中。新英雄西格瑪剛出不久,人們用他的盾去頂法雞的大,樂此不疲。
很快,暴雪的擺爛開始了。祭出OW2的大餅宣傳片,Jeff宣佈OW暫停更新,將集中資源開發OW2。這一等就是3年。
3年不更新的網遊,註定只剩下了一些遺老,連我也很少打開。但我仍然相信傳奇並未終結。
朋友勸我把黑炮換了,而我的說辭總是:“OW2啥時候出來,我就啥時候換電腦。”
這話當然是玩笑。然而,除了捨不得錢外,某種特別的感情同樣和黑炮綁定在了一起。在這臺黝黑的、緩慢的、跑起遊戲來老牛拉大車般的老筆記本上,我通關了星際爭霸——更重要的是,我成為了鬥陣特攻。
我希望它能和我一起走到傳奇的末尾,去欣賞焰火燃盡後泛白的夜空,而事實證明我錯了。
黑炮還在,而傳奇變成了一個笑話。鬥陣特攻可以拯救地球,卻無法從資本的博弈中拯救它自己,尤其是對於中國玩家而言。
今年十月份,OW2上線,我專門去為黑炮加裝了內存和固態硬盤。我期待傳奇的歸來。
“記住,永遠不要只滿足於世界的表象,要敢於探尋未知的可能。”
在月球基地上,面對著蔚藍的地球,哈羅德·溫斯頓博士如是說。他牽著的那隻猩猩讓高中的我掏出了198,又讓大學畢業後的我掏出了60,這是戰令的錢。
氪金的點變多了,但我當時認為是好事。通過引進持續性的營收手段,這個遊戲應該能夠再次步入正軌。我又開始看OWL,在B站看新英雄的教程,腦袋盤算著下一局要怎麼打,彷彿回到了那個夏天。
“那個夏天”是守望玩家群體之中的一個梗,本意是指16年開服的那個充滿活力的守望鼎盛期,又象徵著無法追溯的美好過去。
就在今天,夏天結束了,連帶著相關的夢一起。
可能最後暴雪和網易仍然會續約,可能會有其他公司接盤,但堂而皇之的白色幕布已然揭開,露出了血淋淋的猙獰祭壇,這便是傳奇的終點。
在祭壇上被肢解的,不止信徒。
以上,是我在聽聞暴雪和網易解約時寫的pyq,充滿憤怒。
而今天,我度過了一個很感動的夜晚。
十一點半,我遇到了一群天真的人。
明明應該拔刀相向,見面卻不約而同地相互問候起來,聊天、跳舞、合影、看風景,開著一場心有靈犀的派對。
不知是運氣還是天意,恰好匹配到灕江塔。
在唯一的中國地圖灕江塔裡,大家一起欣賞著春節活動時獨有的秀美夜晚。都只是匹配碰上的陌生人,在這個時候卻好像多年不見又即將分開的老朋友,在這最後的一個小時裡,拼命說著怎麼也說不完的話。
後來想想,我們確實是老朋友了。
六年半來,嚮往著同一個世界的老朋友。
如果國服沒有關閉,今晚的我們大概只是敵人而已。匆匆遇見,相互戰鬥,噴著技術差的隊友,揣測對面有沒有開掛,然後匆匆開始下一局,不會在心裡留下一絲痕跡。
然而,在今夜的灕江塔裡,沒有人想贏。輸贏已經不值一提,所有人都在努力地把一切刻在腦海裡;眼前的風景、回憶裡的人和事,還有我們胸中激盪不已的感情。
因禍得福般,我得到了這樣一個夜晚,它幾乎和我過去六年半的守望生涯同樣珍貴。
對此,我深表感激。
零點時,服務器還運行著。
我們猜著時間還剩多久,開著不切實際的玩笑。
破案啦,國服關閉是假消息!
下個版本,16年的抽菸天使要回來啦!
明天來solo不準跑!
直到有人說了一句。
“要是一直不會結束就好了”
ps.今天第一次把復活點的籃球打進了球框,用的天使。
我試了很多年。沒有刻意去找教程,只是在開始之前去投籃,卻一次也沒投中。
我好像找到感覺了。
我還有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