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們就找到了官道。寬闊平整的道路讓我們省下了許多力氣，心情也因此變好。
另我頭疼的是，身旁的小崽子似乎變得更加調皮了。甚至在中午啃乾糧的時候還故意把我的乾糧藏了起來，讓我焦急的找了半天。
這不？現在這傢伙又開始了，正在偷偷聞我的袍子，還露出一副讓我琢磨不透的表情。
難道是我這幾天都沒洗澡，太臭了？
“怎麼？嫌有味兒？”我對著她挑了挑眉。
“怎麼會呢，只是良爺的袍子好香，穗兒忍不住多聞兩下嘛～”
看著她一臉欠揍的對著我壞笑，我便知道她又要消遣我。
“淨瞎說……”
“穗兒沒瞎說……”
啪！
“咿呀……良爺幹嘛彈我……”
“嗚嗚嗚……良爺壞……不理良爺了……”
她努力的擠出了幾個淚滴，便扭過頭去，不再理我。但不時又斜著眼觀察我的神情，似乎是在希望我去討好她。
見我許久沒反應，她不滿的嘟起了嘴。
看著她吃癟的樣子，我心裡很是滿足。
“好啦，可以啦，到時候給你買新衣服。”
“哼！良爺的銀子都被洛水衝跑了，現在的良爺就是個窮光蛋！”
“給不了穗兒想要的，穗兒會傷心的！”
聽她這麼說，我得意的一笑。從行囊中取出了一個鼓鼓的包裹，輕輕晃動，銀兩那清脆的撞擊聲立即擴散開來，聽起來讓人心曠神怡。
“嗯？良爺哪來這麼多銀子？”
滿穗的表情很是疑惑，但掩蓋不住眼睛裡那快要迸發而出的金色的光芒。
……這小崽子……以前也沒見她如此見錢眼開啊。
“這些錢啊，是找我那兩位錦衣衛朋友借的。”
她聽到後一改剛剛故意裝出的氣憤，對著我嘻嘻一笑，挽住了我的胳膊。
“那我就原諒良爺了！”
……臉變得還真快。
但隨即，她卻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小聲的嘀咕著。
“穗……穗兒都成年了，卻從來沒穿過好衣服……別人都有……就穗兒沒有……”
“穗兒也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原來是因為這個嗎，也對，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也確實是愛美，之前還真是苦了她。
“穗兒放心，到時候讓你隨便挑。”
“真的嗎？”她兩眼放光。
我微笑著點了點頭，換來了她一個熱烈的擁抱。
…………
大城市周圍的官道還是比較安全的，不用提防盜匪，我也用不著過於警惕。閒著也沒事幹，我不禁又開始盤算起來了之後的路途。
老實說，我是有些擔心的，義馬畢竟離洛陽不遠，官兵怕是會搜查到。
要是這次再被發現了，恐怕運氣就沒那麼好了。要不，再往解州多走走，到下一個城鎮再說？
“良爺，怎麼了嗎？”
她見我愁眉苦臉，向前詢問道。
“啊，沒事，就是在擔心官兵的事。”
“嗯？良爺還在擔心嗎？要我說，可以不用想了。”
我很驚訝，明明剛剛錦衣衛都出動了，她怎麼反而不擔心了。
“哦？說來聽聽？”
她一向都很聰明，我倒是想知道她的想法。
“我也只是推測。”
“良爺你好好想想，連錦衣衛都準備殺良冒功，糊弄事情，如果是普通士兵的話會怎麼做呢？”
嗯，也確實。現在的官府連軍餉都發不全，軍隊腐敗嚴重，大多數人都只是混日子的，並不會認真執行命令。
“大概不會比錦衣衛他們更認真吧，跑個單子這種事情並沒有觸及豚妖的根本利益，這些士兵最多也就裝裝樣子，貼個懸賞啥的。”
“嗯，良爺說的對。不過要我說，這些官兵連我們的懸賞都懶得貼。”
“此話怎講”我更加驚訝了。
“良爺真是笨呢。究其根本，良爺也是在替尹三辦事，他才是擔保人。”
“穗兒，你是說，豚妖只會去向身在明處的尹三追責，而不會大費周章的去尋找兩個已經不知所蹤的小嘍嘍。”這麼想著，我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嗯吶～”滿穗插起了腰，閉著眼睛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這小崽子還真能幫上不少忙。我將手放在了她的腦袋上，幫她梳理了梳理幾根有些亂的髮絲，她也仰著頭，看起來很是享受，喉嚨裡發出了呼嚕呼嚕的滿足的聲音。
…………
第二天傍晚，義馬市那城牆便出現在我們面前，這裡離洛陽比較近，沒有受災，商旅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在城門口排起一個長長的隊伍。
也正如滿穗所預料的一樣。城門口負責盤查的士兵只是懶洋洋的靠在一旁，瞥了一眼我們後，就擺擺手，讓我們進城了。
“哇！義馬也好大啊。”滿穗蹦蹦跳跳的走在我的身前，將手放在腦門上，如同那西遊記中正在施法的千里眼一樣，好奇的四處張望著。
緊接著，她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一隻手拉起了我，另一隻手指向了旁邊的一家店鋪。
“良爺～我找到啦，快來給穗兒買吧！”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裡是一家成衣鋪，老闆正在店鋪門口高聲吆喝，招攬著客人。很快，他便注意到了我們的目光。
“哎，二位客官，是來買衣服的嗎？”
他快步走到我們面前，對我們拱了拱手，隨後也注意到了我身邊那被不合身的袍子裹得嚴嚴實實的滿穗。
“喲，小客官這是……”看著滿穗難堪的樣子，他也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
“唔……良爺快點給我買嘛……”她緊緊的抓著我，害羞的把臉轉了過去。
“好……好……穗兒。”
“老闆，我想給妹妹挑一件方便趕路的常服，和一件漂亮的禮服。”
店鋪老闆聽了我的話，露出了讓我難以琢磨的笑容，感覺像是高興，還有一絲……嘲笑？
“客官算是找對地方了，我們這裡啥衣服都有，包您滿意。”
“只不過……客官是第一次給女子買衣服吧……”
這……也確實，之前我幾乎從未接觸過什麼女人，自然對這方面一竅不通。
老闆見我沉默在原地，知道自己猜中了，就接著向我解釋道。
“想令妹一樣金釵之年的女子啊，都非常愛美，因此，那挑衣服都是極慢的。”
“現在天也已經黑了，我得提前在宵禁前預留一些時間來收攤。估計也只夠買一件衣服了，客官可以明天再來買另一件。”
聽老闆這麼說，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便打算去勸勸滿穗明天再來買禮服。可誰知她卻在旁邊偷偷捂著嘴憋笑，看起來並不失望。
“好啦，穗兒。快去挑一件常服吧。”我猜不透她心中所想，只好趕緊催促她去買衣服。
“好的呢，良爺～”
她一溜煙的跑進了店裡，聽著老闆的介紹，挑起了衣服。我看著自己已經有些殘破的衣裳，搖了搖頭，隨便的買了一件黑布衣。
老闆說的沒錯，她挑個常服都花了許久，我靠在店門旁，無聊的打起了瞌睡。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換完衣服。
“嘿嘿，良爺～穗兒好看嗎？”
她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叫醒，之後在我面前轉了個圈，露出了一副期待的表情。
“嗯，挺漂亮的。穿上後倒是沒了之前那小乞丐的樣子了”
我說的是真心話。她穿上這身棉布褂子與長褲後看起來像是個正常姑娘了。雖然還是瘦，但在乾淨整潔的新衣服襯托下，她那精緻的臉蛋看起來可愛了許多。我倒是有些期待她穿禮服的模樣了。
“嘿嘿，良爺怎麼變得這麼會說話了。走吧，我們去找個住的地方。”
聽見了我誇她，她的臉上露出了兩個小梨渦，挽住了我的胳膊，和我離開了店鋪。
“謝謝惠顧！客官慢走，改日再來！”
剛出店門不久，就看見一個小二從街旁的客棧裡探出了腦袋，好像早就注意到了我們。
“二位客官，天色這麼晚了，要不要來住店啊！”
“不了！謝謝！”
我回絕了他，他也沒有阻攔，獨子返回了店重。倒不是我不想住店，只是這裡離城門不遠，太冷清了。我希望能找一個位於繁華地段的客棧，這樣也會安全些。
我沒有多想，正準備拉著她往城中心走，卻被她攔了下來。
“良爺……”滿穗看著月亮，很圓，她雙手背後，用腳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周圍冷冷清清的，只剩下我們兩個站在原地。
“良爺，在城外的時候我就想和你說了……可一直沒機會開口……”
“嗯？”
我有些疑惑，不知道這小崽子又有啥在瞞著我。
“良爺……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麼多……可是……我的仇還是要報的……那就讓……”
？？！
我回想起了當初在澡堂裡她留下的信，裡面好像也是這麼說的。她終究還是決定離開我了嗎，也罷，這畢竟是她的選擇。
“那等我給你送到鳶那裡之後，就馬上離開。”
“那就讓良爺一直……？？？！！！”
聽到了我這一句，她的表情僵在了那裡，滿眼震驚。
“良爺大笨蛋！！！”
“嗯？怎麼了？”我想要上前查看，卻沒想到，靠近的時候，她掄起拳頭朝我胸口重重的來了一下。
“良爺笨死了！良爺，你看這個是啥！”她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小小的包裹一樣的東西，強硬的掰開了我的手，放入了我的手心。
這是……
一枚小巧的荷包，印有麥穗的白色布料縫合的極為完美，上面是一個用深藍色絲線繡的大大的“良”字。
“這是……送給我的？”
“沒錯！良爺，你知道我把用自己衣服繡的荷包送給你意味著什麼嗎？”滿穗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我。
“什麼？”
“意味著……我已經把良爺當成自己的家人了啊……！”
說完了這句話，她直接撲進了我的懷抱，她把頭埋得很深，身體問問顫抖，我看不見她的表情，但胸口漸漸感受到的潮溼告訴我，她在哭。
“良爺怎麼那麼著急……不聽穗兒把話說完……”
“穗兒……穗兒永遠不要離開良爺”
她像一隻小貓一樣，不停的扭動著腦袋，在我的胸膛上蹭了又蹭。
“良爺要一直陪著穗兒……用餘生來償還對穗兒的虧欠……”
“穗兒曾經失去了爹爹……失去了一切……但現在……我不想再失去良爺了啊……”
看來她的確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自己確實誤會了她。
“穗兒，我……”
我想說話，卻感覺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眼淚也不爭氣的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我……我會努力成為一個對你而言真正的家人的……”
皎潔的月光灑在了我們的身子上，將影子拉的很長。我們緊緊相擁著彼此，耳邊聽不到任何聲音，彷彿沉浸在了我們自己的世界中。
過了許久，懷中的滿穗才抬起頭來，擦乾了眼淚，用那藍寶石一般的眼睛看著我，睫毛微微顫動，寫滿了期待。
“良爺……既然我跟定了良爺……那現在的我們是什麼關係呀……”
“兄妹？”
“不要！”她似乎大失所望，再次錘了錘我的胸口。
“那……穗兒覺得呢？”
“我……我……”她瞬間放開了我，低下了頭，摳著指甲扭捏了半天，也沒能擠出一個字。
“罷了……我們的時間還有很長，到時候再說吧……”
“天都這麼晚了，當務之急是找個客棧。”
她這才意識過來我們已經在街上站了很久了。連忙整理了整理有些褶皺的衣服。
“良爺～可以抱著穗兒嘛……”
這次的我沒有猶豫，用手勾過她的腿彎，拖住她的後背，輕鬆站起。她的雙手緊緊的環抱著我的胸膛，呼吸近在咫尺，帶來一絲溫暖與馨香。
我們找到了一個客棧，進入了房間，卸下了包袱。
咕嚕嚕……
我們兩人的肚子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抗議，對著彼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才發現，剛剛太激動了，連晚飯都忘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