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轉載自微信公眾號遊戲葡萄君
“但這一切值得嗎？”
這可能就是銷量突破300萬份，Steam好評率92%的《冰汽時代》，留給國內玩家印象最為深刻的一句話。18年發售的初代，就因為其價值觀抉擇和道德拷問，讓它從一眾模擬經營類遊戲中脫穎而出。
它也在前幾年與網易合作，推出過手遊版本——《Frostpunk : Beyond the Ice》。而這種“輕戰鬥、重經營”，又帶有點末世生存味道的SLG類型，已經在海外證明過它的潛力。點點互動前有類似風格的《Frozen City》，而後又有《Whiteout Survival》，後者從去年10月開始，就沒有掉出過美國iOS暢銷榜的前十位。
《冰汽時代》的端遊續作《冰汽時代2》（以下簡稱冰汽2），在4月16號開啟了它的首次Beta測試，包含名為「理想國建設者試玩」的沙盒模式的一部分。它延續了一代的世界觀，把舞臺構建在了大寒潮的30年後。
儘管只是一次測試，葡萄君卻受到了比“這一切值得嗎”更大的精神衝擊，30年後的“冰汽時代”變得更精美了，但也更兇險了。
新作把優勢發揮到極致的同時，也帶來了諸多的風險，無論是遊戲內還是遊戲外。
01
如履薄冰的「執政官」
11 Bit Studios顯然很清楚自己的長板在哪裡，冰汽2簡直完美切中了我對於它的“刻板印象”。一代中的科研、法典系統，在冰汽2中都得到了相當大的細化。而前作中僅與劇情相關的派系，也成為了基礎玩法的一部分。
如果說一代是微縮社會場景下的“道德困境”，那二代模擬的就是真實社會場景下的“價值觀衝突”。
在試玩劇本中，玩家的身份是「執政官」，除了要帶領人類將文明延續下去外，平衡城市內的各類矛盾，成為了最核心的玩法。城市自帶了「採集員」和「機械師」兩大派系，他們不僅有不同的政治訴求，同時也代表了兩種不同的科技發展路線。這也就意味著，拋開法案可能引發的矛盾，連科研本身也是抉擇。
選擇一方的科研路線，除了可以提供該派系的好感外，還會加深科研本身對城市精神的影響。而這兩大基礎派系，在中期則會分裂出兩個更為極端的分支——「冰血人」和「科技至上」。他們既強大又危險，如果能夠推動對應派系的科研、法律，保持好和他們的關係，那該派系就能提供支持。
比如「冰血人」可以組建狩獵隊給城市提供食物，而「科技至上」則是加速科研速度。但反過來，他們也能通過集會、罷工等手段，使得城市功能癱瘓。
就試玩版目前的情況來看，做一個騎牆派是幾乎不可能的。哪怕是基礎的兩大派系，你在試圖討好、安撫某個派系時，都會引發另一方的不滿。沒錯，不僅安撫會引發反感，他們提出的訴求也是完全對立的。
而這就要提到本作新加入的「議會系統」了，它可以說是前作法典的升級版，目前有生存、經濟、社會、規則4個大類，每個法律都有兩個不同的分支，同樣的，你推動某項法案通過，就會獲得該派系的支持。
讓人頭大的是，議會固定擁有100個席位，所有法律的通過都必須要有超過半數的支持。而你要拉動那些猶豫不決的中間派，就得使點手段。
這就有了議會中的「談判」和「施壓」。「施壓」如字面意思，不分派系地威脅所有人，促使法案通過，這會導致玩家與所有人關係下降。這主意顯然有些糟糕。而常用的則是所謂的「談判」，它更像是一種交易，用一些關於城市治理、法律、議程作為條件，換取此次該派系的投票支持。
這多少有點“與虎謀皮”的味道。因為「談判」會帶來對立派系的反感，而反感會帶來下一次投票更為激烈的反對。你能非常明顯地感知到城市氛圍，從一開始的溫和，到後面逐漸變得緊張對立。這也意味著後期想要推動立法， 與某個派系進行交易是不可避免的。而這種手段又往往會繼續加劇對立，這就形成了一條“完美的死循環”。
在類似於《維多利亞3》這種社會模擬器遊戲中，玩家大多還是扮演著“上帝”、“至高意志”這類幻想中的角色。而冰汽2則做得更加下沉，玩家所扮演的「執政官」只是一個權力稍大的普通人。
議會這一權力的象徵，在城市內部極為緊張的情況下，玩家反而可能失去對它的控制，因為議程可能不是你想看到的（在某次談判中交易給了某個派系），最終的結果也不是你想要的（無法通過談判獲得多數人的支持）。
在氣溫下降，物資緊張的背景下，某條法案通過（或者未通過）都可能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繼而引發雪崩式的連鎖反應。
02
種地不再是“精耕細作”
而遊戲的模擬經營部分，也進行了不小的調整。遊戲“末日求生”的底層機制沒有太大的變化，生活需要住房、煤炭和食物；建設需要木材、鋼鐵（遊戲將其整合為了材料），玩家依然需要平衡各產業和勞動力，以滿足需求。
但它玩起來確實不再是以前的感覺了。最直觀的變化來自於視角，玩家從“村長”變成了“市長”，城市上來就有數千人，時間跳轉也是以周為單位。也因為這種宏觀的視角，它更像是《城市：天際線》了。前作那樣的“微操”不復存在，遊戲的建造，變為了選取空白區域進行功能規劃，建築物會自動生成。
而一些功能性建築（比如科研所，儲備站），都無法隨心所欲地建造了，你必須手動擴張規劃過的區域，解鎖特殊建築槽位，才能像插卡一樣，把這些東西塞進去。
本作還引入了一般消費品和稅收的概念，目前翻譯為了「暖券」。玩家所有的行為，都依賴於這個。另外，一些城市的指標也變得更加“大局觀”。市民是否生病，與熱能、汙染掛鉤；犯罪率則與消費品、守衛數相關，玩家需要從更高的視角去平衡訴求。
如果說前作是玩家帶領一小撮人，與極端天氣作鬥爭，從而生存下去。那新作就是你在治理一座已經成型的小鎮，一切都變得宏觀和指標化。
雖然這種方式是大多數模擬經營遊戲常用的手段。但那些對建房種地玩法仍抱有期待的人，可能會對這樣的改變感到失望。對於“冰汽時代”這個IP而言，上一代那種精巧箱庭的味道消失了，續作反而變得有些泯然眾人。
不過，考慮到這只是一次內容有限的試玩，我認為關於模擬經營部分最大的變化，並沒有充分展示出來。劇本中的城市，在中後期是無法自給的。於是探索外部，建立哨站，形成外部的資源循環，也成為了經營當中最重要的部分。
在之前的概念PV中，顯然石油已經取代了煤炭，成為了本作的主題。在試玩中，遊戲隱藏了一個探索隊發現石油資源的結局。可以預見的是，本作的遊玩重點已經不再是城市內部的細緻規劃，而是變成了“探索外部世界”+“平衡城市內部矛盾”。
03
更危險的實驗
單從冰汽2的試玩內容來看，它無疑是11 Bit Studios更有野心的一部作品。
前作的世界觀設定和美術風格就足夠特別。本作進一步放大了這種優勢，它有著更加肅殺、真實的畫面表現，UI的細節也非常到位。音樂繼承了一代的風格，很好地襯托了末世的氛圍。
而關於11 Bit Studios在討論“人性”、“社會”的長板上，冰汽2也是充滿了野心。在一條展示玩法的視頻中，他們的遊戲聯合總監兼設計總監提到：我們在上一部作品中創造了「社會生存」這一概念，所以我們並不滿足於製作一個單純的續作，而是想討論——當生存的不確定性消除後，社會將會如何發展？
葡萄君覺得，他們把這件事做到極致的同時，也帶了相當多的危險。
第一，在模擬經營玩法上，11 Bit Studios做了一定程度的調整。首先，玩家視角變得更宏觀，削弱了大家在建造上的掌控感。另外，至少在試玩流程中，城市內部經營的比例是有所下降的，開發組展示的重點玩法變成了平衡城市內部矛盾。
這兩者結合到一起，很容易讓那些只是想在末世下建小窩的玩家，產生明顯的預期錯位。遊戲還是那個遊戲，但玩起來就是哪哪都不對。
第二點，這也是葡萄君認為更危險的部分。在《冰汽時代》中，大家時常調侃遊戲中的市民是「刁民」——家都快沒了，你還關心幾小時工作制？
會觸發“但這一切值得嗎？”的越界法案，無論是「武力說服」、「恐怖鎮壓」還是「公開懺悔」等等，這些法律光是從標題上，大家還是能夠感受到不妥的。有些人僅僅是因為菜或是手賤，才點選了那些不該選的法律。
進一步來討論的話，一代中“道德抉擇”的核心在於：是否可以為了崇高的目標，而行使卑劣的手段呢？我想大家內心還是有答案的。不少人只是單純地厭惡遊戲對自己“說教”——你有什麼資格評價我？
而冰汽2遊戲主題已經發生了根本性地變化，它從“道德抉擇”升級為了“路線之爭”，這方面的價值取向顯然更模糊。試玩中出現的「安撫」、「談判」等等，看起來很中性的選項，也會觸發諸多意想不到的結果。雖然所謂的“說教”被淡化了，但似乎玩家的每一次決策，遊戲都想讓大家反思反思。
正如遊戲介紹所說的：社會差異加劇引發的內部動盪，意味著玩家將面臨新的威脅。歸根結底，能夠消滅我們的並不是自然，而是人性。
在人性面前，沒有什麼萬全之策——這可能是遊戲想要表達的態度。在設計上，本作的視角更高，市民群體被“異化”為了數據後，玩家的同理心是會被進一步減弱的。
當玩家站在更高處，從數據的角度權衡利弊，選擇對當下更有利的科技或者法律，帶來的結果卻不盡如人意。我猜“血壓升高”的，可不光是遊戲裡的市民。
總結來說，模擬經營玩法的變動，可能已經會讓一些人感到不適。而冰汽2不僅想討論價值觀衝突這一宏大的主題，在內容分配上，也事實性地倒向了這部分。毫無疑問，這是一次“危險”的實驗。而且在試玩內容中，隨處可見關於移民、環保、尊重傳統、科技道德等等影射現實的議題。當冰汽時代的人們依舊在生死線徘徊時，這恐怕會帶來更大的爭議。
從葡萄君我個人的遊戲經驗來看，冰汽2的設計本身是中性的，也很好地詮釋了製作組的理念。但考慮到文化差異，以及人們對於前作的刻板印象。無論是對它玩法變動的批評，還是對其價值觀的抨擊，冰汽2在國內面臨的輿論壓力恐怕都不會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