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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了，臨近新春，我卻來到這墓旁。
三年前。
當奶奶因為臉色發黃來城裡看病時，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竟是這樣的結局。只道是老年人慣常發作的小病而已。
所有的檢查結束，醫生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
胰腺癌。
從那天開始，全家所有人正常的生活規律都被打斷了，可是頻繁的問診，看護，手術，甚至求遍了各大城市的所有頂尖醫院，換來的結果無一例外皆是醫生無奈的告知:
晚期才顯現症狀的胰腺癌根本無藥可治，目前所有的手段只能儘量延續患者的生命。
三個月？或是半年？他們也不知道，但這就已經是現代醫學的極限了。
我們只能將這個結果儘量對奶奶隱瞞，裝作自信的告訴她，化療是有用的，放療是有用的，手術也是有用的，病一定會治好的，一開始奶奶還因鼓勵的話語保持樂觀，但日漸枯槁下去的身體卻讓她隱隱覺察到，這些全是謊言。
註定的結局避無可避，當我在高中上課時，被滿臉愁容的母親喚到教室門口，儘管我已經猜到將會發生什麼，但當確切的結論親自從她嘴裡說出時，我還是被釘在原地。
“你奶奶不行了，快跟我回家。”
奇怪的是我並沒有像書裡或電影裡描述的一般，感到巨大的悲傷襲來，而是驚懼中夾雜著一絲解脫。
回到老家後，躺在堂屋中央，對著氧氣瓶喘著粗氣的乾枯身體正是我的奶奶，出乎我的意料，現場的所有親戚也都一言不發，沒有痛哭流涕，沒有聲嘶力竭，真正的死亡不是轟轟烈烈。
而是無可奈何的可怕沉默。
這是我短暫的一生裡，第一次親眼見到一個活人慢慢地接近死亡，況且更是至親，凝滯的氣氛中，我因為腦海中自然浮現的想法，害怕的渾身發抖:
人會死。
奶奶她會死。
我也會死。
這種發自內心的恐懼很難向沒有親眼見證過死亡的人用語言準確描述。
下午五點多，和死神掙扎四個多月的奶奶嚥下了最後一口氣。葬禮就在春節的前夕舉辦，那是為了喜迎新年，親人團聚的日子。
人潛意識裡第一時間的自我保護機制能在噩耗到來的瞬間短暫屏蔽極大的悲傷，但失去至親的痛處卻會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反覆啃噬你，直到今天，或是可預知的未來都會如此。
三年後。
奶奶墓前，紙錢燃燒的滾滾黑煙飄向天空，已死之人當然不會用到這筆錢，只能安撫在世後輩的心境，以免被不時的回憶扯成碎片。
畢竟，生活還得繼續。
願這片土地上青蔥的麥苗永遠相伴逝去的魂靈。
2025年1月22日，臘月廿三，隨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