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第一次看到“范進中舉”這篇文章是在初中語文課本上，當時覺得很好笑，細讀之後對范進有些質疑，也有些同情。時間才過去不到十年，在社會環境和自我實際的雙重作用下，我的思想確實發生了不小的改變，我發現原來我們這些當初嘲笑、譏諷過范進的大部分人甚至都成為不了范進。我開始理解范進，尊重范進。
噫！好了！我中了！
一
很多人對范進的瞭解都停留在課本上的“范進中舉”，事實上在這之前他考了三十多年才通過院試，成為了一名秀才，而課本選取的僅僅是范進參加鄉試考中舉人過後喜極而瘋的這一段。在這之後他參與殿試成為了進士，被安排到山東做學政，不久被提拔為三品通政使。其實如果不是因為《儒林外史：范進篇》這款遊戲，我最多也就知道範進之後做了大官，嘗試過改革，而在通關了這款遊戲，瞭解了范進、魏好古、周進等一系列人物之後，我才真正開始理解原作《儒林外史》這本書的偉大之處。
曾經的遊戲編劇小矩被裁後，開始利用RPGmaker進行獨立遊戲製作，本作像素劇情遊戲《儒林外史：范進篇》基本上是改變了我對RM的認知，遊戲意外地很有質感。作者小矩將小說《儒林外史》的第三回～第七回拿出來，改編成了十五回，也就是遊戲的十五個章節。
二
【范進篇】描寫的不僅僅是范進，這是肯定的，名著在描寫范進時穿插了一系列次要人物矛盾來反映當時的社會現實，遊戲模仿和借鑑了這一特徵。實際上為了不“強迫”玩家去了解更多次要人物，《儒林外史：范進篇》用一些支線任務來巧妙地讓遊戲不那麼乏味，例如紅毛外國人、嫉惡如仇的俠客、渴望自由戀愛的大家小姐。玩家完全可以自由選擇是否展開，即使是龍套角色，這也是文本量十足的一段完整故事。除了龍套之外，還有一些與主線相關的重要人物：
- 魏好古，范進的好友，從不嫌棄范進衣著邋遢，幫襯范進參與文會，二人一同進省城趕考。魏好古放浪形骸，不慕名利，與范進形成比較鮮明的對比，是一位懂得變通的讀書人，在范進的邀請下成為了他的幕僚，最終辭職隱退。
- 老士子，六十多歲，終生被科舉所悟，在得知范進考中後上吊自盡，范進也因此陷入自責與對科舉制度的懷疑當中。
- 周進，國子監司業，曾作為范進的主考官。原作小說中詳細描述了周進的生平與矛盾荒誕之處，遊戲中也佔了相當大的篇幅。他晚年得志，與范進同命相憐，於是排開眾議選中了范進。在官場上，周進瞧不起虛偽做派，是一位幹實事的好官；然而隨著時間推移，清流周進也開始結黨營私、左右逢緣，最終成為了一名“官場老手”。前後反差，令人唏噓。
三
大部分採用現實嚴肅題材的劇情遊戲都會面臨一個難點——可玩性太低，也就是說很多人會覺得這個遊戲不好玩，我能看到的是《儒林外史：范進篇》在這個方面做出了很大的努力。許多根據范進或者科舉題材改編的小遊戲質感都很不錯，例如五子棋、改版2048、改版黃金礦工，甚至還有去年爆火的小程序遊戲“羊了個羊”的改版。其中躲避巡邏的遊戲多次出現，需要玩家“秦王繞柱”達成逃出噩夢或者找到欠債本等目標。當然，如果你想純粹體驗劇情，所有小遊戲也均可跳過（重複遊玩可選擇不同難度）。對我來說，《儒林外史：范進篇》中的諸多改版小遊戲是一個很好的調劑，畢竟遊戲內的文本量確實不小。
四
我會用“有溫度”來評價一個遊戲，《儒林外史：范進篇》是那種很明顯的小成本作品，但我覺得它已經做到了這個體量能做到的最好——無數的細節讓我喜歡上了這個遊戲。
- 雖然沒有足夠的資金再請配音演員，但遊戲中嘆息聲、笑聲、哭聲，乃至瓷器碰撞聲、拍桌聲等音效可以說是一樣沒落下；甚至到關鍵詞句時字幕也會放緩速度，例如當岳父胡屠戶得知范進瞞著他進省城趕考時，“你這個畜生！”五字明顯放緩，很有表現力。背景音樂也隨劇情走向而變，時而休閒，時而沉悶，時而激昂，尤其是在戲臺聽著【天仙配】，結合范進當時的處境，著實耐人尋味。
- 作為一款像素遊戲，《儒林外史：范進篇》中的人物立繪、場景細節都做得相當用心，尤其是主角范進有著近十種表情變化、三套衣服。中舉前後城中的鄰居對范進態度發生了大轉變，稱呼也變成了範老爺。
- 要說遊戲中最直接觸動我的應該還是兩次轉場，開場時幼年范進穿過舉人坊，畫面一轉便成為了五十多歲仍只是一名童生的老年范進；范進夢中與已經過世的父親相見，再回頭時已經是一個墓碑立在眼前。三十年考不中，父親也因為上山採草藥補貼家用而失足身亡。范進的前五十歲是悲劇的一生，然而事實上當范進做了大官，想要科舉改革時也遇到重重阻力，好友魏好古、劉秀才辭職而去，恩師也在權力的圍獵中迷失了自我，范進的後半生也是孤獨、痛苦的。
五
在遊戲的收藏夾裡，我們可以看到遊戲中的一些CG，甚至還有喬家大院、吳敬梓紀念館的實景圖片。小說、遊戲與現實交織，這讓我有些恍惚。
我們最開始嘲笑范進、質疑范進，後來理解范進、尊重范進。在遊戲中，面對科舉改革阻力，范進自白道“但我的名字裡有一個'進'字，我為什麼要退？”。與小說不同的是，在這裡玩家能夠幫助范進做出自己的選擇，或是同流合汙，或是返璞歸真——從仕途的頂端歸隱，做一位普通的教書先生。范進有著“進”和“退”兩種選擇，那我們呢？
五一假期陪朋友去了佛教勝地五臺山，我不信佛，但仍開玩笑說文殊菩薩保佑。那時候我猛然想起王小波葬在了佛山陵園，從有一張圖片上可以看到王小波之墓和遠處的“佛”字相鄰，小波自然也是不信佛的。我不信佛，也戲謔著說文殊菩薩保佑，真誠默唸“普賢菩薩文殊師利菩薩”，保佑我們能夠遠離古怪的事，這已經相當難得。
後記
五個半小時全流程+支線體驗下來，我該怎樣形容《儒林外史：范進篇》這款遊戲，也許是“有溫度的老式RPG”，或者是簡單一句“我喜歡這款遊戲”。我是想看到儒林外史游戲系列的下一部的，遊戲的末尾彩蛋中也提到了朱元璋，明朝篇似乎也在作者計劃當中。但依然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遊戲的曝光和銷量決定著作者的去留——繼續做遊戲或是進廠。遊戲將於5月15日發售，折後首周25.2元，所以寫下這篇文章的本意還是希望大家能夠多多關注一下《儒林外史：范進篇》這款遊戲，如果對遊戲的創作背景感興趣也可以去B站搜索作者小矩發佈的相關視頻，感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