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8月15日,這一天是日本宣佈投降的77週年。在社交平臺上,多個相關話題一舉衝上熱搜前列,包括團團在內的一眾官媒也就此日子發佈了正義勝利的宣言。
在同一天,於島國上我們雖然也能看到相關的儀式開展,比如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就在今天出席“全國戰歿者追悼儀式”,也在會席上強調了“日本不會再次引發戰爭慘禍”,但始終未見對“發動戰爭的道歉”。
一時間相關話題被推上了熱搜,譴責的聲浪也充斥了整個中文互聯網。
當然,我們也別急著怒斥什麼“日本人死不悔改”。日本雖然是個小島國,但常住人口也是達到了1.26億之多,而在這其中除了死不悔改的那一部分,其實也有著相當數量的正義之士,而在其中還有著能夠稱之為國民級的存在。
就比如藤子·F·不二雄,及其創作的《哆啦A夢》。
你日本首相不是不肯道歉嗎?那《哆啦A夢》就換個形式,用歡快且手舞足蹈的方式吶喊出那句:日本戰敗了!
擁抱正義的藍胖子
每年的8月15日,中文互聯網都會被兩個動漫角色刷屏:一個小男孩,一個男胖子。
大多數網友會將此畫面當作表情包來傳遞,相關內容也能收穫海量的點贊。
媒體朋友們同樣不會放過蹭熱度的機會,每一年的這一天都會用各種角度去挖掘這一場景的意義。
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這兩哥們的組合也確實回應了1945年8月日本投降前夕,美國向日本廣島投遞的兩顆原子彈的名字。
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對日本劣根性的諷刺也絲毫不差於核彈的攻擊。
如上《哆啦A夢》的場景出自2017年上映的新番特別篇《大象與叔叔》。在故事開篇,大雄爸爸的叔叔野比伸郎前來做客,並在客廳分享了自己從印度冒險的經歷,以及小時候與大象花夫相識的經過。
那時候二戰仍未開啟,伸郎在一次參觀動物園的時候遇上了花夫,並自此將它當作了好朋友。
隨後二戰爆發,伸郎不得不跟隨家人離開東京,此後他一直記掛著花夫,也將後者當做了情感寄託,每次遭遇挫折都會回想花夫曾經帶給自己的歡樂。
待到戰爭結束後,伸郎再度回到了東京,他第一時間衝向動物園和花夫相聚,然而就在這時他得知了一個悲劇:花夫已經在戰爭時期被殺害了。
聽聞此事的哆啦A夢和大雄也怒不可遏,他們中斷了叔叔的對話,並怒氣衝衝地走回了房間。接著他倆跳進了時光機器,並回到了花夫仍在生的二戰時期,他們決定要拯救花夫於危難之際。
在剛回到花夫所在的動物園的時候,大雄他們就遇到並阻止了準備投毒殺害大象的飼養員,並從他口中知道了一些無奈:他也不想殺害花夫,但上級強制命令,因為正值戰爭時期,隨時都會有空襲,要是某次空襲炸燬了籠子讓大象跑到街上,那定會造成更慘重的人員損失。
說是無奈,但如上無奈的命令的產生,也離不開思想的變態。
就在大雄阻止飼養員毒害花夫之後,飼養員也曾回去軍營懇求軍官放棄命令,然而此時的軍官已經病入膏肓,並拋出了這樣一句大義:可以把生命奉獻出來,他們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軍國主義思潮蔓延的日本究竟有多可怕?如上一幕就足夠說清。
在接下來大雄他們也沒有放棄對軍官的說服,並提出了“將大象疏散以及送回印度”的建議,但均被軍官用“戰爭時期來不及”回拒了。
就在這時候,大雄和哆啦A夢不僅沒有喪氣,相反還歡呼雀躍了喊出了一句:“戰爭的話也沒問題,馬上就要結束了,日本戰敗了!”
在戰火如火如荼的年代,在軍國主義思潮瘋狂席捲的二戰時期,居然有這樣兩個日本孩子當著軍官喊出日本戰敗的言辭,還有什麼行為能比此舉更具傷害力?
在接著,大雄和哆啦A夢也被怒不可遏的軍官捆綁,並送上處刑的後備席。
如上就是廣為流傳的《哆啦A夢》“日本戰敗了”經典畫面的出處,而該作在2017年以新番特別篇播出以來,就引起了海內外的轟動。
在日本國內有不少人怒斥動畫製作組,並給他們烙印上“反日、侮辱日本”的標記,因為在他們看來面對日本戰敗這段恥辱,可以哭也可以憤怒,但絕對禁止用戲謔的態度。而鑑於《哆啦A夢》是一部深受幼年兒童歡迎的動漫,在不少日本人看來,這簡直就是對下一代人的“洗腦和荼毒”。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該特別篇播出的那一年,我們親愛的團團就曾鄭重報道過此事,予以了《哆啦A夢》動畫組的讚揚,也抨擊了那些反對人士是思想極端的存在。
或許因為如此轟動,並得到了官媒轉發,自此之後的每一年的8月15日,“日本戰敗了”都能夠成為刷屏中文互聯網的MEME,成為了一種約定俗成的儀式。
不過需要注意了,如上MEME的真正爆發期是在2017年,但對於該幕的創作,其實已經橫跨了將近50個年頭,且在期間還經歷過3次動畫化的操作。
1973年,藤子·F·不二雄創作出《哆啦A夢》的新短片故事《縮小燈》,該故事就是後來的《大象與叔叔》,而它之所以叫“縮小燈”,全因為劇情末尾哆啦A夢從四次元口袋中掏出了縮小燈道具,成功將花夫縮小,並裝載到郵筒火箭中,最終平安送回了印度叢林。
在那一年,或許因為《哆啦A夢》名氣尚未鼎沸(漫畫是在1970年連載的,那時也才過了3年),以及信息傳播的速度和廣度遠及不上互聯網時代,也就沒有遭到過多日本人的非議。
然而當時間來到1980年,彼時的《哆啦A夢》已經是家喻戶曉的日漫,而這一年也正好播出了《大象與叔叔》的第一次動畫化作品(這個時代的《哆啦A夢》動畫被稱為“大山版”,用哆啦A夢聲優大山羨代來命名),也開始引起了日本右翼分子的憤怒。
當然,那時候的右翼聲浪已經衰弱了不少,不足以阻攔《哆啦A夢》人氣的暴漲了。
對日本歷史有所瞭解的朋友應該知道,在過去百年間日本共經歷了三個時代:昭和時代(1926年-1989年)、平成年代(1989年-2019年4月30日)、以及正在經歷的令和年代。
不同時代,也對應著日本人的不同思想特徵,而除了網上戲謔的“昭和男兒、平成廢宅”的梗外。
日本右翼以及軍國主義思潮也在不同年代有著不同比例的呈現。如在昭和年代的早期,軍國主義佔據了整個日本的主流思潮,於是也才有了後面看到的一系列慘不忍睹的戰爭災難。
而來到7080年代,隨著戰後日本的經濟復甦以及經濟繁榮的蔓延,日本人的思潮也逐漸左化,中日關係也迎來了蜜月期。
由此可見,藤子·F·不二雄就是在日本左翼思想開始占主導地位的年代,開始連載《哆啦A夢》這部漫畫,以及創作出《大象與叔叔》這篇名章的,於是也就有了1980年該章節被動畫化卻並未引起日本輿論怒斥的事情。
然而就當日本社會進入平成年代後不久,這個經濟發展一度如日中天,並揚言過用一個東京的地價就能夠買下全美國的國家,卻突然迎來了泡沫經濟崩潰的爆發。
霎時間金融秩序瓦解,社會上充斥著流離失所的人士,曾經的輝煌也淪為了如今的重擔,年輕一代在不得不承受老一輩的代價的作用下,也逐漸選擇躺平,淪為所謂的廢宅。
與此同時,在日本承受“消失10年”之際,中韓等鄰國又因為強盛的經濟發展一路崛起,進一步加強了日本人的精神焦慮。在內外因素的作用下,曾一度消散的右翼思想再度捲土重來。
除了在國際上敵視外國人,還會嚴格審視自家的內容創作,這其中就包括了《哆啦A夢》這部國民級動漫。不過有意思的是,動畫製作組卻並未因軍國主義思潮的抬頭而妥協。
如在2007年的時候《大象與叔叔》就被進行二次動畫化改編,此次因為哆啦A夢聲優替換成水田山癸,故被稱為“水田版”,而這一版本的推出也立即遭到了日本網友的痛斥。
當然,如此“亂象”已經不再能被藤子·F·不二雄所看到,因為在1996年這位日漫大師就因病患離開人世了。
大師離開了,但大師的反戰精神猶在。僅僅相隔了10年後的2017年,動畫製作組再度推出了《大象與叔叔》的重製版,也就是前文詳述的那部特別篇。
當然,這次的重製也並非直接將舊故事用新畫質重新演繹一次,而是加入了不少“私貨”。
如在2017版的最後,製作組給動物園安排了一場爆炸,軍官也遭到了廢墟掩埋,生命陷入瀕危之際。就在這時候,大象不計前嫌挽救了軍官,而此舉也徹底感動了後者,讓軍官走向了洗白:“或許我錯了,我並不想殺害動物,但戰爭一旦開始,不管是誰都是沒有辦法的”。
如果說,過去版本是將戰爭的罪行歸結於某幾個極端人士,那最新版的《大象與叔叔》則是對戰爭本身的扭曲思想能力的強有力諷刺。
值得一提的是,在早期的漫畫中,作者曾借哆啦A夢說出這樣的道理:“大家都覺得自己是正義的,這就是戰爭呀”。
可以看到,那時候的漫畫家仍沒有太過強烈的情感導向,他知道戰爭結束對所有人都是好的,也知道戰爭期間各方勢力的心理動機,但似乎未曾批判過戰爭對人性的扭曲。
直到2017年新版《大象與叔叔》的到來,這層窗戶紙總算被戳穿,且搭配上劇情末尾大雄叔叔分享他在印度冒險時的一場危機(此時花夫已經被大雄拯救並送回印度):叔叔不小心迷路了,且在叢林裡餓了幾天,一度昏迷過去。但在瀕臨死亡的時候,叔叔在夢中看到了花夫,並被後者託舉在背上移動。最終叔叔甦醒了過來,並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村莊外,成功獲救。
這段蝴蝶效應式的時間循環劇情,我們在不少科幻作品中看到過,而在新版情節裡,這似乎有著“善待生命,即拯救自己”的寓意,算是進一步對戰爭無情的諷刺。
或許也正因為擁有了這一些含義,最新版的“日本戰敗了”方才能被傳播得如此廣泛,並引起官媒的表揚。
這當然不是一件容易的是。正如前面說到,自上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日本社會就陷入了泡沫經濟危機,而此狀態持續至20多年後的今天也仍未解除。對應的,右翼思想在日本國內也是越發嚴峻了起來。
事實上就在2017版《大象與叔叔》上映前夕,新上任《哆啦A夢》動畫監督的大杉宜弘就曾在採訪中說到:“在如今的日本,於《哆啦A夢》中談及戰爭是需要巨大勇氣以及需要承受巨大壓力的”。
不過越是艱苦年代,就越能彰顯出正義之士的頑強與鬥志。值得一提的是,這已經不是大杉宜弘第一次對右翼勢力的衝擊了,在2016年的時候,他就憑藉大電影《大雄與新日本的誕生》強調了另一個正義:偽造出來的歷史,絕對不可能戰勝真正的歷史。
這是一句在原作中沒有的臺詞,是屬於大杉宜弘的又一次夾帶私貨,而很顯然,這句話就是對那些擅自篡改歷史教科書的日本右翼的諷刺了。
感謝以大杉宜弘為首的《哆啦A夢》製作組,無懼日益猖獗的日本右翼,能夠一路延續來自藤子·F·不二雄的反戰理念,讓這部國民級的動漫越發具備普世性。
當然,也正因為這份堅持,《哆啦A夢》方才能在“日漫文化侵略”情緒日益高漲的國內,被國人區別對待,成為真真正正的超越民族超越國界的存在。
文化侵略與二次元C位
如今國內輿論是如何認定“日漫文化侵略”的,相信各位漫迷也都有切膚的感受了。
但《哆啦A夢》就是不一樣,除了每年的今天被用作對日本惡行的譴責之外,這部作品也屢屢因為一些小事情而霸佔熱搜榜。
如2020年12月的時候,它就因為“日本人呼籲刪除靜香洗澡畫面”衝上熱搜第一;
在2021年4月的時候,彼時正值日本決定往海洋傾倒核廢水的時間,《哆啦A夢》裡的《捕鮑潛水艇出航記》章節也被用作度日本的諷刺---往大海里倒垃圾,真沒教養!
除了如上熱點,事實上《哆啦A夢》已經無孔不入的滲透到了國人的日常社交當中。
如最近流行開來的“哆啦A夢凝視”表情包,此表情出自《哆啦A夢》159集“黑帶的大雄”,因為足夠賤萌和魔性,網友也就用作“看你裝X”的表達,且在經過無數二創之後,如今已經遍佈到互聯網的各個角落。
再有就是2020年8月刷屏網絡的“胖虎梗圖”,此為禾野男孩的二創作品,因為足夠獵奇和反差的情節設定,一度刷爆了整個二次元圈,且直至今天也都時常能看到被當作表情包傳遞。
可以說,在如今國內的二次元圈中,《哆啦A夢》已是不可被超越的C位,也因為這份人氣,它成功承包了自2015年起至今的國內兒童節檔期,票房累計超過了15億。
同時因為這份鼎沸人氣,在今年4月初,當一位名叫藤子不二雄A的日漫大師傳出逝世消息的時候,廣大網友都以為他就是《哆啦A夢》作者,並用相關動漫配圖來進行訃告。
但結果我們都知道,藤子不二雄A與藤子·F·不二雄是不同的兩位日漫大師,他們雖曾在剛出道時合用過同一個筆名,但在後來分家後也在各自筆名加上了不同的英文字符,而《哆啦A夢》這部作品是在分家後經由藤子·F·不二雄創作的(A雖有幫助過,但遠算不上原作者)。
不過此場烏龍訃告,也讓我們看到了國人對《哆啦A夢》及其作者發自內心和本能的愛戴及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