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拉在奧克特爾家住了一晚,那晚她睡得很死。清晨奧克特爾早早起床,昨晚他睡得並不好,這對他來說雖說是習以為常的事,但讓他苦惱的並不是失眠,那種危機前的不安與恐懼感深深的糾纏著他。準備完早餐,奧克特爾來到了厄拉的房間,女孩睡得很不錯,讓他感到有些安慰。
兩人用完早餐,厄拉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食渣道:“今天我感覺好多了,真希望一切都回到從前。”
奧克特爾嘆了一口氣道:“ 孩子,現在的情形可不容樂觀,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現在屋外有很多流亡的市民,我的搭檔也聯繫不上,看來昨晚城中一定發生了很可怕的事情,暴風雨就要來了。” 他又停了一會兒說了一些關於政府要施行“隔離令”的事情。對於厄拉這種普通市民來說,這種政令是完全無法想象的,在她多年生活的城市裡,從孩童時代到青年時代的求學生涯,到剛剛步入工作的職業生涯,每日她都想著如何在這光鮮靚麗的城市中獲得期望的生活,即使生命中有親人逝去,但她仍然保持樂觀的心態,總是看到好的一面,現在當維持這一切的基礎崩塌的時候,這座城市陷入混亂瘋狂的時候,她有些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的界限,就算之前都是自己繪製的夢想,只希望這些夢再停留一會兒。厄拉心中剛剛生出的黎明再次被陰霾籠罩但她的表情依舊保持輕鬆的狀態,她還是不希望破壞這清晨難得的安逸。
“現在整個城市及其周邊已經開始戒嚴了,我們必須在一切變得更糟之前做些事情。孩子,你所說的那個古代廢墟引起了我的關注,我覺得應該先從這裡展開調查,現在你還記得那裡確切的位置嗎。”奧克特爾提議道。
厄拉從餐桌上站起來走到廚臺邊想都沒想的說道:“我和你說過了,我記不清了,如果你堅持要去的話我可以盡力回憶,但我可不想穿著睡衣出去。”奧克特爾聽完摸了摸鼻子想了想,他示意女孩跟著自己。
來到客廳的另一邊,他小心翼翼的從口袋中拿出了一把鑰匙打開了一扇白木門。門緩緩的打開了,發出了咯吱的聲音。展現在厄拉麵前的是一間奇怪的房間,與之前奧克特爾的臥室不同,這間房中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海報,海報之間的空隙還被畫滿了形狀奇特的塗鴉,屋內各種時尚的服飾,電玩,音樂CD,樂器,以及一些說不出用途的東西與裝飾,這一切讓人不由得聯想到房間主人的興趣。
厄拉走進屋中到處打量著屋子道:“這是……?”
奧克特爾不自然的笑了一下道:“這是我女兒辛迪的房間,這些都是她整日的愛好,一個讓人‘傷腦筋’的孩子,可惜她現在已經過世了。”奧克特爾告訴厄拉在裡面選一些合適自己的衣服,雖然這對她來說可能有些難,說完他開始準備啟程的事宜去了。厄拉花了些時間找到了一件勉強適合自己的服飾,她邊穿邊想著這個叫辛迪的女孩平時的面容打扮,不由得心情變得有些輕鬆。
厄拉並不喜歡穿高跟鞋,對她來說這種鞋子不舒適,有害身體,她並不喜歡這樣,可這個女孩和她恰恰相反,這裡太多的高跟鞋,根本看不到其他類型的鞋子。而且鞋子的款式有些太過“時尚”了,沒辦法,只能勉強找一雙看似正常的了。厄拉將鞋穿好,這時她有一種說不出的莫名感覺,不好也不壞,只是感覺有些奇怪。
清晨的時光就要結束了,兩人走出了房門,此時的屋外有很多流民路過,他們一個個神情恍惚,無精打采的樣子。奧克特爾發動車子離開了家向前方的山路駛去,在此之前通過詢問流民得知城市現在已經是戰火連天,一些暴亂勢力正與政府軍隊展開激烈的戰鬥,現在看來暴亂接近失利,政府軍像瘋了似地向一切擋在他們面前的“可疑”人員射擊,在他們看來如今的政府與那些暴亂份子並無二致,眼下的城市如同戰場一般,現在是離那裡越遠越好……
汽車顛簸的行駛在蜿蜒崎嶇的山路上,天氣漸漸變得陰沉,讓人不由得心情低落。厄拉拿著山區的地圖,眼睛在地圖上來回交錯的道路上游離著,口中自言自語不知道在說什麼。
“孩子,我們現在到哪裡了?”奧克特爾問道。
沉浸在思緒中的厄拉被這話語驚詫了一下,她抿了抿嘴,遊離的眼神舒展開,回答道:“X-T-12岔路口,往前有一個廢棄的風景區,我想應該不是那裡。”
他們就像無頭蒼蠅一般尋找著目標,厄拉在路上不斷回憶著那個萬聖節前夜的遭遇。自從那個雨夜的夢境之後,她有關之前遭遇的記憶變得有些模糊,這種選擇性失憶讓她不得不通過尋找刺激點來激發回憶。奧克特爾認為在這個女孩所說的廢墟周圍一定有什麼能喚起她的記憶,列如道路兩旁的樹木、某一特定的在女孩心中留下觸動印象的地點。這就好像聽音樂時,總會有一首歌觸動你的內心,讓你回憶起與之旋律相仿的記憶。
厄拉透過車窗觀望著遠處的山巒,她的腦中回憶起當晚黑夜中的山景,那有一種死寂般的感覺,山巒後的深藍色天空沒有一朵雲彩,沒有月光,只有淡淡的灰白色霧氣。過了一會兒車駛入了山林,死氣沉沉的山景換成了陰鬱昏暗的樹林。這片原先的自然景區現在已經荒廢了,政府並沒有給出解釋,並停止了這塊山區的建設與維護,漸漸的,來這裡的人越來越少。再加上不斷髮生的自然災害以及頻繁的降雨使得這裡潮溼昏暗,一切都籠罩著一層黑夜般的面紗。就如同這在白日中也依然灰暗的樹木,厄拉看到這些行道樹就彷彿目睹在黑夜中這裡的情形,她好似感覺到了什麼似地說道:“你能開快點嗎,我好像想起什麼了。”
車子漸漸加快了速度,她依稀記得安東尼那張迫不及待的眼神,那晚他的奇怪舉動。這裡沒什麼人,疾馳的汽車發動機的聲音打破了這裡的寂靜,一群寄居在樹林中的鳥飛出了樹林,厄拉看著這些灰暗色的飛禽感受著在黑夜中,月光下拍打著翅膀的黑色生物。她回想起了什麼,說道:“我知道了,在一片樹林中的道路,那裡的樹木沒有枝葉,道路筆直向前,飛翔在樹林中的不是鳥類而是蝙蝠。”
“哈哈哈!”奧克特爾突然笑了起來,厄拉驚恐地看著他,急忙詢問對方為何如此。奧克特爾並沒有注意厄拉的表情,平靜地說道:“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了和家人來這一帶遊玩的美好時光,現在真希望在這裡看到當時快樂的身影。
“不!這裡從來沒有快樂,只有……”厄拉自言自語道,她變得有些沮喪與不安。
“你怎麼了?”奧克特爾這才注意到厄拉情緒的變化,將車停了下來接過厄拉手上的地圖看了一會兒,說:“按你剛剛所描述的情況,我覺得這地圖上應該沒有,筆直向前沒有岔路,高速驅車一小時的山路,我想不可能吧。”
厄拉搖搖頭說道:“不!不!不!你不懂,這個地方不但地圖上沒有,現實中哪裡也不可能有,它只存在與黑暗之中,它不屬於這個世界!”奧克特爾有些詫異,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在這時,寂靜的山林中突然颳起了大風,天空相比之前更加的陰沉,樹中的鳥類紛紛飛向朦朧的天空,樹枝上的葉子慢慢的脫離,前方的道路突然幻覺般的被拉得長長的看不到邊際,很快這些過程不斷的加劇之後,如同黑夜般的昏暗的枯樹林,筆直向前的黑暗道路展現在他們的面前。
“我想離開這,我……我受不了這再重複一次。”厄拉哽咽的說道,緊閉著雙眼陷入了絕望與痛苦。
“你必須要堅強些,我們沒有退路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情景,但我不會退卻的,我希望你也能直面它,或許前面就是你所說的那個廢墟,它或許是這一切的關鍵。”
“不!你會後悔的,那裡沒有你所說的真相!它只給你帶來死亡,那種力量不是人類所能抗衡的,快離開這!”厄拉叫著勸阻著。奧克特爾搖搖頭,他執意要向前,就當他們緊張的爭執中,前方緩緩駛來一輛車,一輛紅色的車...
只見這輛車緩緩的停了下來,一箇中年男人從車中下來向厄拉與奧克特爾揮了揮手打了個招呼。這個男人體態乾瘦,面如土色,身穿類似酒保的夾克背心,看起來氣色不是很好。
“你們好,請問是從城裡來的嗎?現在那裡情況如何了?”那個男人熱心的詢問著。就當奧克特爾要走上前去和對方說話的時候,厄拉拽住了他的衣角,搖了搖頭以示懷疑。
奧克特爾沒有理睬女孩的舉動回答道:“是的,現在的城中已經混亂不堪,到處都是暴民,現在很多人都離開了城市。”
那個男人聽完微微的點了點頭笑了一下說:“原來是這樣啊,我還想去看看到底怎麼樣了?”
奧克特爾接著問道:“你是住在這附近嗎,真讓人不敢相信這裡還有人居住,這裡的天色變化有些奇怪啊,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那個男人沒有立即回答,他不緊不慢的從口袋中拿出一支菸點了起來。
“這裡的天氣就是這樣,山間的天氣一般都很陰沉,加上秋季連雨不斷,整日都很昏暗,沒辦法我也不願住在這。”男人無奈的抽著煙說道。
奧克特爾表現出不解的神情,男人看出了對方的疑惑將沒抽完的菸頭扔在地上緊接著說:“我住在前方不遠處的一座莊園,我是那裡的一個僕人。我的主人可是一個熱心腸的人,最近很多從城市中逃出的人都被主人安排寄宿在那裡,這幾天貌似城中發生了很可怕的事,網絡,通信全都中斷了,主人派我看看究竟,沒想到在這和你們碰面了。”
奧克特爾從車中拿出了地圖並展開指著地圖問道:“我們想問一下這附近有沒有一座古代的遺蹟,請問你知道嗎。”
男人看了看地圖搖著頭說道:“沒有啊,從來沒有聽說,這個地圖很多標識都是錯誤的,自從政府關閉城外山區建設後,這種山區地圖的新版本已經沒有發行了,也難怪你們城裡人很少來這裡,碰到現在這種混亂的局面迷路也很正常,這樣吧!我帶你們去莊園歇息,很快就要到黑夜了。”男人熱心的說道。
厄拉這時從車中走出,她對這個男人始終保持著一種懷疑與敵意,自從之前的遭遇,她很難再相信陌生人,尤其是在這種詭異地方遇到的人。她來到男人面前對其冷冷的說道:“不了,我們是不會去那裡的,謝謝你的好意。”說完回過頭示意奧克特爾上車離開這個地方。奧克特爾卻不以為然,他站在原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心中也有疑慮,但他不覺得和這個人去他所說的莊園會有什麼問題,畢竟這可能也會成為一個線索。
“哎呀!這位姑娘可別這麼說啊,我們也是好意,這裡夜晚很冷,很黑的,道路危險,時常發生雨中滑坡事故,天色也不早了,還是找個歸宿為好啊。”男人說完話,厄拉更加不舒服了,她總覺得這個人話裡有話,她氣沖沖的走到男人面前大聲說道:“你聾了嗎!我說不去,不去,就是不去,我不想再看見你!”
男人用他那雙死魚眼直勾勾的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充滿敵意的女孩,不緊不慢的說道:“哎呀,我好心提個建議你卻這麼說,女孩家家的,怎麼這樣,我的主人也和你一樣大,也是一個女孩。那可是個淑女,善良,充滿愛心的...”
“哦,是嗎?這麼年輕就擁有一座莊園?”奧克特爾疑惑地問道。
“是的,是的,女主人的父母親曾是城中的大富豪,可惜去世很久了,臨終前他們留下遺產與遺言讓我們這些僕人服侍著他們唯一的女兒長大成人。可惜啊,小小的女主人身體不好,體弱多病,小主人可真是一個天使般的人啊,對我們這些僕人如同家人,做慈善,幫助窮苦人,真希望她的病能好轉,我跟你說啊……” 男人好像進入狀態般綿綿不絕。
奧克特爾打斷了他說道:“好的,好的,我們都知道了,我決定今晚就去你們那裡,這個是我的女兒,她就是這樣,不過還是我說了算,你看方便嗎?”奧克特爾對著男人笑了笑以示歉意,厄拉這時心中很不是滋味,平常她也不是這樣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或許是自己被這些怪異的事情衝昏了頭腦吧,又想了想,那就去看看這個男人到底耍什麼鬼,畢竟之前在兇惡至極的城堡都倖存下來了,還懼怕這小小的莊園嗎。
就這樣,奧克特爾驅動車,跟著前面的這輛紅色的車駛向前方的一片黑暗之中……
前方鮮紅色的汽車緩緩的行駛在山間的黑樹林中,顯得是那般的突兀。後面一輛湛藍色的車跟在後面,車內燈光映出厄拉與奧克特爾冷峻的表情,兩人注視著前方的紅車,紅車內燈光並沒有開啟,車中的黑暗映襯在兩人內心之中浮現出一絲絲的不安。
過了片刻,奧克特爾打破沉默說道:“十年前,這裡的風景與現在截然相反,當時這片風景區遊客繁多,每逢假日,我都會帶著家人來這裡郊遊,坐在草叢上曬曬太陽,看著孩子們在我和妻子的周圍嬉戲玩耍,那真是……”厄拉聽到奧克特爾停住了話想立即回應,但她並沒有這樣,只是微微的仰起頭閉上雙眼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冷冷的說道:“這時候我寧願忘卻這些悲傷的往事,家庭對我來說已經成為縹緲的奢望,經過這些可怕的經歷之後,我漸漸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詛咒,我身邊的親友與家人都在某種情況下被我所連累,我現在只是不希望再加上一個人。”
奧克特爾聽完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或許每個人都揹負著某種不詳的詛咒,如果什麼也不做那麼活著的價值也就不存在了。記得當初帶著家人來到這裡的我還是一個小小的警員,剛剛入職不久的我心中充滿了對幸福未來的嚮往,每當看到辛迪與蒂姆在樹林中快樂的大鬧嬉戲的時候,我的心中便更加堅定自己對家庭的責任。現在這些在我看來已然不存在了,但我還是堅信只要心中存有一絲希望,上天便會為你開上一道門,無論這道門通向哪裡我都會走下去。”
“或許吧……”厄拉無力地回答道,她感到自己一生的意義或許就隨著這些離奇的經歷拉開了序幕,多年來身份的秘密,隱藏在這之後的陰謀,或許都等著她一一揭開,即使是付出生命的代價,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命運。
“雖然在那座奇異的廢墟城堡中的記憶已然模糊,但唯一給我留下的印象就是那一雙雙眼睛,一雙雙黑暗中凝視著我的眼睛,我總感到一種被注視的感覺。”厄拉突然說道。
奧克特爾聽完並沒有回應,他只是輕聲說道:“那就這樣吧,看看後面會發生什麼。”
“那就這樣吧……”厄拉用更輕的聲音接道。
天空這時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紅色的汽車在一扇寬大的鐵柵欄門前緩緩的停下,門後坐落在山間林中的一座古老卻依舊豪華的莊園展現在厄拉與奧克特爾的面前。紅車中的男人下車,他通過安全系統解開門鎖並帶引二人進入莊園之中。這裡看來如之前男人所說一般,莊園的一塊空地上停靠著許許多多流亡者的車輛,看來這些人也是來這裡借宿的。瘦長男人一路引領著二人向莊園的一處宅邸走去,據他所說所有的寄宿人員都被安排在這裡,他已經想好了這兩位新來的住處。
莊園外一顆枯樹枝上,一隻灰色的貓頭鷹凝視著莊園中的一切……
伴隨著“咵啦”一聲,厚重的房門被打開,一個面色嚴肅的老女人站在他們面前,老女人身著僕人裝扮,與之前的男人體型一般也是那般的瘦長。只見她冷冷的向男人詢問了一些情況之後便退讓出一條路示意他們進來。屋中的一切與屋外的冷清氣氛截然相反,這裡有很多來自城市中逃亡的市民,他們有的談著話,有的拿起酒杯相互暢飲,有的隨著音樂跳著歡快的舞蹈,對他們來說這的確稱得上一個避風的港灣。奧克特爾向老女人詢問了一些情況,但對方一直保持沉默,沒有理睬他,一旁的瘦長男人見狀一一回答了奧克特爾的問題。
“她就是這樣,不過這女人已經服侍主人很多年了,雖然沉默寡言但人還是很好的,你不要在意。”男人當著老女人的面向奧克特爾解釋道。
厄拉卻覺得這個男人是虛情假意,這裡越是光鮮靚麗,她就越覺得不安,這一切顯得太不真實了猶如一場虛妄的夢,她暗暗告誡自己對這裡所有人都要心存懷疑,此刻的她就好像一個準備好上戰場的士兵,時刻準備著迎接突如其來的恐怖景象。就這樣,老女人帶領他們來到了歇息的房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