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薛詩蕾拿著准考證坐到位置上時,才發現自己光顧著聽“他”的嘮叨,反而把最重要的東西給忘記了。
——文具袋。
這一瞬間,薛詩蕾真的很想笑,就像那次在公交車上兩個人用心照不宣的拙劣演技騙過了騙子一樣。
兜兜轉轉地還是回到了原點,無論是怎麼向左向右地瞎拐,最終依然會繞到那條路上。
想到這,薛詩蕾反倒是釋然了。等監考老師來了看看能不能問他們借一支筆吧。
至於問那些認識的同學借……
呵呵,他們巴不得自己這個教育局領導的女兒出洋相吧。
薛詩蕾勾了勾嘴唇,像是在嘲諷那些同學,更像是在嘲諷自己。
我這個小徒弟還真是克我啊,因為他的打抱不平,自己被好事者發現了家裡有教育局的關係。又是因為他鬧騰著給我買早飯,結果自己又把文具袋落下了……
但,自己從不後悔與他相識。
時鐘滴答滴答,薛詩蕾呆呆地凝視著秒針走過了一圈又一圈。心底浮現的不是考試前的焦慮,反倒是曾經與“他”的那些點點滴滴的回憶。那些算不上浪漫有趣,卻又足夠寧靜美好的回憶。
秒針轉夠兩圈後,監考老師進門。遺憾的是,出於規定,監考老師不能借給考生學習用品。薛詩蕾只好百無聊賴地坐到座位上,將自己的准考證來回摺疊,展開,繼續摺疊,展開……
“薛詩蕾!”
“你的文具袋我給你丟進去了!”
發呆被打斷,薛詩蕾詫異地抬起頭。透過窗戶,只見自己的文具袋正劃過一道拋物線,如同流星般翻過圍牆,砸到了教室外的空地上。
“薛詩蕾!”
“你的文具袋咳咳咳……”
真是個笨蛋,總是喜歡亂來……薛詩蕾緊咬住嘴唇,強忍住笑意跑出教室,撿起地上的文具袋。
“就是這小子,敢踩老子的鞋。”
“揍他丫的。”
圍牆外再無下文,只能聽見凌亂的腳步聲。
唉,這個小祖宗不知道送個筆又惹什麼麻煩了……薛詩蕾無語地看了看手錶,應該還能再擠出一兩分鐘的樣子。
她轉身向監考老師走去。
……
醫院內,“他”的腦袋被捆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身上的不少地方也被紗布捆得嚴嚴實實。整個人像木乃伊一樣躺在病床上。
儘管如此,見到來人後,“他”還是把頭偏向門的一邊,關切問道:
“考得怎麼樣?”
薛詩蕾微微蹙眉,“他”的傷勢比想象中嚴重多了:
“一切順利,卡著時間剛好全做完,思路順暢,應該問題不大。倒是你怎麼回事,怎麼傷成這樣?”
“算了你還是別說話了,好好休息。”
薛詩蕾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順手拿起床頭櫃上的橘子。她纖細的手指靈活地掐去橘子的莖葉,慢條斯理地剝開外皮,揀出橘子瓣上的包絡白筋。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薛詩蕾果斷將一瓣橘子放入自己的口中。
眼看著“他”的表情由期待轉向失落,宛如毛茸茸的小狗乞食失敗的樣子,薛詩蕾露出惡作劇得逞般的壞笑:
“好啦,幫我親愛的小徒弟嚐嚐酸甜而已,不逗你了。”
薛詩蕾又掰下兩瓣果肉,自然而然地直接遞到“他”的嘴邊。
隨著“他”將橘子叼走,柔軟的嘴唇帶著呼出的些許熱氣與薛詩蕾有些冰涼的指尖接觸,一抹緋色悄無聲息地攀上她的臉頰。
薛詩蕾有些不自然地抽回手,從床頭櫃上抽出一根牙籤,插進橘子瓣後小心翼翼地捏著牙籤,重新把下一份果肉送到他嘴裡。
“他”不滿地嘀咕:“慢點慢點,我還沒吃完呢。”
“哼,給你剝橘子就不錯了。”薛詩蕾將橘子瓣一個個地分好,逐一將其送到他的口中,嘴裡輕聲唸叨:“雖然是住院,但學習不能落下,再過一年多就要高考了……”
薛詩蕾頓住,沉默許久才繼續說道:“……時間過得還真快。”
是啊,薛詩蕾這才意識到與“他”已經相識了十多年。而“他”也早已成為自己短暫的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收攏好桌上的橘子皮,撐起下巴,就像四年前在書店自習時那樣,注視著病床上的“他”。
時光讓過去那個男孩已長成少年,他比以前高了許多,也有了喉結。雖然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和同學在學校走廊打鬧,但每天做的事情卻依舊讓人不省心,還時不時拉著自己翹課放鬆……不過這樣也顯得挺酷的,至少學校裡沒有第二個男生能在學習上名列前茅,又能活得這麼有生命力了。
“你在看什麼?”“他”問道。
“我在思考問題,只是視線恰好在你身上而已。”薛詩蕾面不改色地撒了個小謊,心跳微微加快半分,恍如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