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抱歉拖更了这么久。总算是顺利回家了,接下来会尽全力保证规律更新。
迪斯科心理学1 《迪斯科》心理学丨旧时之浪与旧日时光
迪斯科心理学1.5 《迪斯科》心理学番外丨从零开始的迪斯科生活
迪斯科心理学2 《迪斯科》心理学(2):来吧,来吧!在这褴褛飞旋
就像每一期一样,我还是想说,我非常希望能通过我的叙述,让这个游戏“去标签化”。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不要因为“深沉”、“历史”、“哲学”这样的标签就接受或者拒绝它。《极乐迪斯科》终归只是个要被拿来玩的游戏,游戏能给人带来共鸣和快乐,这就足够了。
这一期,我想把视角放在三个孩子身上:坤诺、坤妮斯和安妮特。我曾经在一所公办未成年人矫治学校帮过忙,姑且算是和一些这样那样的小孩子接触过。与社会上一些以矫治为幌子行非法拘禁之实的学校不同,这所学校是切实地为有利于主流社会之外的未成年人群体提供了一个临时庇护所。但不得不说,每当看到这些世界的B面,都会觉得相当窒息。他们的生活是真正意义上的让人绝望,并且显而易见,并没有人会对此负责。
由于伦理和保密规则,我并不能在社交媒体上讲述他们的故事。但是当哈里跟坤诺、跟安妮特谈话时,我总会觉得有一种时光回溯式的既视感。
顺便,因为不一样的属性分配会触发不太一样的对话,有时候反复开新档会很麻烦。所以一通搜索之后发现了通过Cheat Engine可以实现开局满技能点,自由加钱,极大地加快了我探索游戏文本的速度。所以如果发现截图左下角和右下角不太对劲,那就对了。这次的哈里,确实不太对劲!
牛啊,哈里!
关于方位
游戏中一组系列选项不止一次地出现过:
“西边有什么?”
“东边有什么?”
“南边有什么?”
“北边有什么?”
“俯瞰风景”
“杀人考察(园艺师)”
我的“迪斯科地理学”学得不怎么好,这部分内容可以参考
B站Up主@影厂ShadowStudio的《极乐迪斯科地理课》系列。不过,这种基于人物方位观察视角,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比如说:被包围的坤诺。
但是在讲坤诺之前,得先来看看坤妮斯。
坤妮斯小记
坤妮斯有没有杀过人这个问题相当重要。 一个歇斯底里的小姑娘在看着你,和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凶手在看着你,有本质上的不同。对于这个问题,我并没有找到明确的证据说“确实杀了”。但是结合种种迹象,在有和无之间,我无限倾向于有:
“坤诺 – 坤诺xx的不知道。她的头发全湿了,说不定还尿在了地板上。她在那里待了三天——就待在角落里。每次坤诺出去的时候都还在。 【钢筋铁骨】 - 你很清楚。身体进入了一种排斥休克状态,谋杀后的宿醉效应,很可能是这种情况……杀害孩童,是的。驱使他们寻找一个安静、黑暗的地方,在那里冬眠。通常会持续几天到一周时间。 【疑神疑鬼】 - 这一定是她第一次下手,只有第一次的时候才会这样。”
坤妮斯 - 只有第一次才会这样
我认定坤妮斯确实杀了人,并且很大概率被害者也是个孩子。至于具体的动机,我没有找到对应的文本。可能是自保或反击,也可能是出于利益的加害。如果是前者,说明社会对孩子的暴力,已经逼迫她不得不自己保护自己,并且不惜杀人。这个社会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如果是后者,说明哪怕是个孩子,也可以为了“药丸”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杀害另一个孩子,或者没有还手之力的人。这个社会还是个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总之,在经历过一次血腥事件后,坤妮斯偷渡到了马丁内斯,和坤诺混在一起。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是坤妮斯给了我一种脊背发寒的恐怖感。自由主义市场经济,如果自由不加以限制,必然会导致强者对弱者的剥削。在这种社会,善良、温柔、节制显然是一种“弱”。我很难讲出坤妮斯是无辜的,都是这个世界的错这种不负责任的暴论。但是我也想不出,坤妮斯如何“保护好自己”。
不难看出,坤妮斯具有很强对内攻击的倾向。一开始我很怀疑这是一种在非常不安全的环境下形成的受害妄想。但是从常理来想,如果一个人时时刻刻遭遇现实的安全威胁,真的遇到有人拔枪相向,反应应当是立刻找掩体或者逃跑。而当哈里怒火万丈对着坤妮斯拔枪的时候,坤妮斯的反应却是张开双手挺起胸膛。
来啊,混蛋。让我解脱吧
有两种可能:第一,她觉得这位警督不可能打中她;第二,她对活下去这件事情真的没什么所谓。我更倾向于第二种。我猜大概没有什么比一个孩子张开双臂迎接死亡更符合“摆烂”的定义。这就是极乐世界的伤疤。坤妮斯在见识到这世界的种种一切,又亲手沾上血污之后,得出了死亡既是解脱的结论。从不知道下一顿吃什么,不知道今晚睡在哪里,不知道会不会被寻仇,或者不得不再杀一人的可怕生活中解脱出来。这其中,也许还包含着某种程度上的悔恨。
坤妮斯 – “来啊,混蛋!让我解脱吧!”
说句题外话,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作为一个专业相关者,非常反对把十几岁甚至几岁的“抑郁症”或者其他精神疾病的小孩子,在明明有其他更好选择的情况下扔进医院不闻不问。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对于他人的模仿就是一种天性,而在这样的环境中接触到最多的“他人”,不就是同病房的病友么……
坤诺
“坤诺他X的会在乎吗?” 哦!坤诺他X的不在乎。
虽然我不太喜欢绝对化的语言,但是不可能会有《极乐迪斯科》的玩家能在坤诺的精神攻击下不产生任何血压波动。 “Fxxk does Cuno care?” “Cuno doesn’t Fxxking Care.”
CUNO
从表面来看,坤诺这个角色就是一个没人管的街头混混。磕磕药,做一点“生意”。在“药物”的作用下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实际上被坤妮斯这个真正的冷血杀手拿捏的死死的。老妈不知所踪,老爹明显是嗑药磕傻了。坤诺似乎可以成为破败的马丁内斯的鲜活注脚:在该上学的年纪没有学上,原生家庭一团糟,又和杀人犯混在一起。一般意义上讲,这个人的人生基本上可以宣布到此结束了。
但是我又觉得,如果这个场景,坤诺和坤妮斯的存在,只是完成了为玩家提供关于吊人的线索(何况关于私刑案件,坤诺基本上没有提供什么有效的信息),并且极大强化瑞瓦肖已经烂透了的感知,这样的设计未免有些浅显。所以我大开脑洞,对这个场景做出了自己的解读。
“四面楚歌”
在这个构图中,坤诺站在一个被包围与被审视的“低位”。吊人与坤妮斯都在俯视他:一个死人,和一个杀人凶手。哈里和金从南方的唯一入口走向坤诺,实际上是将坤诺逼入了死角:西边是个垃圾桶,人不能,至少不该睡在垃圾桶里。
这就意味着,选择的时候已经到了。在这个视角中,扔石子的行为也可以理解为坤诺一种绝望而无力的反抗:佣兵已经死了,但是佣兵所代表的秩序没有消失。他们不是代表某个国家或者某个民族,而是彻彻底底的跨国垄断资本的私兵。他们就是所谓“新自由主义市场经济”佣兵的任务非常简单:搞定这次罢工。通俗一点说,这就叫做演都不演了。关于野松公司、货车司机、哈迪兄弟会、码头工人和工会之间的弯弯绕我们回头再说,但是佣兵团体真的是极乐迪斯科里最纯粹的邪恶。对着村庄随机发射迫击炮这种事情,表明他们直接把杀戮当成了乐趣。只要把所有跟上面对着干的人都杀了,命令的服从率就是百分之一百。
坤诺就在这样的注视和诱惑中长大。我相信手上沾血这种事情,是没办法回头的。所以坤妮斯已经没有选择了,佣兵也没得选了,但是坤诺还有。这也就是为什么如果金警督在佣兵审判中受伤,坤诺就会成为一个临时警员陪我们登上小岛。老实说我非常不喜欢坤诺,嗑药这一点尤其讨厌,而且还满口脏话,不懂尊重。
镁人与猪头
坤诺常用第三人称代指我,这个行为用心理学来个最精简解释,那就是坤诺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在周围人的口中,坤诺是一个混混,是一个毒贩子,是个吸毒者。这是别人塞给坤诺的自我认知,他也没有机会去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换言之,他的自我整合完全失败了,没能形成清晰的自我意识,将主体我和他者我区分开来,活成了别人心中的样子。话说回来,我既没有活成别人心中期待的样子,也没有活成自己心中开心的样子。
这就是“旧社会把人变成鬼”的鲜活注脚。资本来到世间,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坤妮斯已经被彻底毁掉了,佣兵死后都在用腐烂的眼睛审视着周遭的一切。从一开始孩子们就没有任何机会走向光明,这不是努力或者不努力的问题。而是“我也想做个好人,但是我没得选。”
小士兵安妮特
褴褛飞旋对面开了家书店,这个设计真的是欧亨利式的精彩绝伦。
……我好像还活着,但又没有真正活。
代入一下书店老板,我看到的景象是这样的:书店后面是一家旅馆的后院,后院里挂着一具尸体,已经挂了一周多,本来应该处理这事儿的警督在酒店里喝酒喝到人都麻了;书店大门外面是一条破旧的公路,被卡车塞满了,而且压根没人知道啥时候能完事;如果愿意,这里的人们总能想法子从街头搞一点奇奇怪怪的东西来磕,而且似乎好像磕的人还不少;满大街都是喝剩的酒瓶子,说明弗利多多多多商店大概生意兴隆,没准书架上摆点酒瓶效果不错?更不要说,我还是要求自己的女儿辍学卖书——如果大家都辍学了,谁还会需要书呢?
而我开的书店生意不好,不是因为大家不爱读书,也不是因为大家没钱买书,是因为商业区被诅咒了。这全都是神秘的超自然力量的错。尽管我在脖子上挂了什么紫水晶吊饰,但是实际来看,真的是什么用都没有。
而全游戏最有礼貌的安妮特女士正在用她相当宝贵的青春残片为这个书店陪葬。她在初春的寒风里瑟瑟发抖,甚至没有戴上一双手套,啃秃了自己的指甲。在迷信又固执的母亲的威压下,成为在“犯罪、浪漫和名人传记”门口标识“书店正在营业”的吉祥物。她是个非常努力的姑娘,虽然这样的工作不讲道理,并且剥夺了她读书的时间,但她还是竭尽所能解释什么是“犯罪小说”或者“浪漫文学”,希望多卖出去几本书能改变眼下的窘境。
另外,我们的双重荣誉警督哈里先生,之前因为过量饮酒而裸着上身在街道上狂奔,跟遇到的每一个人强调自己是个“抱歉警探”。安妮特也贴心而温柔地没有指出这种残酷的事实(如果没有一再追问的话)。可以理解成一个小孩子多多少少对执法者有点害怕,但我更愿意相信是安妮特看到哈里的派对眼终于像样一点之后,给了这位一看就满是伤痕的警探默契的温柔。并且在金面前尽可能地保护了哈里的形象。
这么一位礼貌、认真又温柔上进的姑娘,在一团糟的街区成为了一家书店的吉祥物。她之所以生活得那么艰苦,跟诅咒没有任何关系,这只是自由主义市场经济的又一个杰作罢了。
其实在这个设计上,我是想稍微批评一下《极乐迪斯科》的。《极乐迪斯科》的联合创始人罗伯特·库维兹(Robert Kurvitz)在入伙之前在某个摇滚乐队当歌手。反正后来跟艺术总监亚历山大·罗斯托夫(Aleksander Rostov)、小说作家考儿·肯达尔(Kaur Kender)出版了一本小说,将将卖出去一千册。
换句话说,这些人可没有经历过发达的自由主义市场经济的拷打,更没有得到过996的“福报”,所以大约不太理解真正的资本主义书店会怎么看待卖不出去书这档子事。如果把锅甩给不努力的安妮特、没有文化的马丁内斯居民、不懂欣赏“犯罪、浪漫与名人传记”的货车司机,也没准是个不错的选择。不懂怎么犯罪就不会懂发财,不懂怎么浪漫就不懂怎么追求伴侣,不懂名人传记就不懂名人是怎么犯罪和浪漫的。你看看,没有需求就要创造需求,埃弗拉特签售版成功学,集装箱富豪的枕边读物,一个人一生必读的十本犯罪小说。
总之,卖不出去书,一定是有人不努力。书店是我家,发财靠大家。
什么?门口本来应该在学校读书的小姑娘在寒风中伸不直手?
那显然是她太不努力了,太不懂得感恩了。看看隔壁后院的坤诺和坤妮斯,他们就是自甘堕落的小崽种,你安妮特要是不努力,一定就跟他们一个下场。
一个彩蛋
很多人都知道往下走鸟巢罗伊的废品店里有卖价值700雷亚尔的街灯,但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正常的策略是,从骷髅头辛迪那里搞来一点艺术品,再拿给集装箱富豪,说服他搞一点艺术投资。这样就能得到一大笔钱。
不是这样的,是从一个可怜的街头艺术家手里诈骗来艺术品,然后再用PPT概念说服高净值人士掏出不知从哪里搜刮来的真金白银。
我通过一些“技术手段”买下了这个街灯,然而买下了也运不走,只能留在店里。这是一个被截断的街灯,是哈里生命中的明灯。
“灯杆被小心地割断了,电线重新布置过。”
我总觉得,好像还有些什么东西应该被“小心地割断”,然后挂在灯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