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满地,生机盎然。
远远窥得几道人影,正是榛梧榆携着秦淮、秦浮生,三人策马直奔源星谷而去,赴那三年之约。
“此间,便是为师从小生长习武之处,剑魔星逢老祖所创之师门——源星!”榛梧榆回头对两个徒弟道,眼里自然地流出骄傲的光彩,“自为师出师后,也是许久未回故地,此番既是来赴师门三年之约,也来带带你们见见师祖师兄,开开世面。”
“师傅来自源星诶!天下第一剑星离就是源星出来的耶!”秦淮欢呼道,“算上来我也是星离的徒孙了!师傅傅,这次可以见到星离大大吗?”
“当然咯!三年之约,源星中人不管多远都会回来的!”榛梧榆欣然道。
“师傅,饿饿。”秦浮生嘟起了嘴,小肚子随之发出咕咕的声音。
榛梧榆甩过一袋干粮,“乖昂,源星里有好多好吃的呢!元书大大很会做饭呢!”榛梧榆轻轻仰首,“她做的鸽子汤可是一绝呢......”想起当年元书做鸽子汤结果炸锅成了一锅炭烤鸽子的事情,榛梧榆嘴角轻咧。
一路策马,渐行渐远。沿途,草木稀疏,偶有几声猿啼,子规声清寒。
渐近源星,满地焦土,坟墓四立。
源星师门前,众多坟墓里,远远走来一个人影,衣衫褴褛,满面尘垢。
榛梧榆等人停住,下马牵缰,缓缓向那人走去。眼前,满目荒凉,哪里还有先前源星桃源般的景象。榛梧榆耳朵哄得一声,如同被尖刺扎了一般,全身都变得麻木起来,他的嘴唇轻颤着,咽了两三口唾沫,好像喉咙发干似的,一时之间恍若雷击一般,半痴半呆,连那满面尘垢的人走到他的面前还未发觉。
“梧榆,你来了.....”眼见得那男子断了一臂,满脸疲惫沧桑道。
“阎胤师伯......你的手.......”榛梧榆看着来者空荡荡的左手。
“兽潮的时候丢的。只手破百妖,值了。”阎胤朗声笑道,只是不经意间一滴清泪滑落,道了句只是风沙迷了眼,别在意。只是此间风停,无沙起。
“师伯,师门......还在吗?”榛梧榆双眼通红,饱含泪水,声音颤抖地问道。
“如你所见。莫哭,小梧榆也是当师傅的人了呢,再哭就孬了。”阎胤揉了揉榛梧榆的头发,正颜道,“若你心中有源星,聚似一团火,散如满天星。你所在之处,就是源星。你,就是源星。”
恍惚间,榛梧榆看见了三年前那个为人所敬的师祖星逢,眼前却是当年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阎胤师伯,这两个人的面影在他的脑海里变换着,模糊着,而后重叠在了一起。
“该长大了......也是该长大了.......”榛梧榆的脑海中传来一个声音。见得他猛地拭去泪水,而后静默着,走过那一众坟墓。
“源星开山祖师,剑魔星逢,兽潮中护民屠魔,力竭身亡。”一块木板上端端正正地站着
“源星一代星脉开脉者,天下第一剑星离,大战饕餮,不敌,力竭身亡。”一块平整的木板上镌刻着一行字。
“源星一代,元书,大战饕餮,力竭身亡。”又一块木板上刻着一行字,临近前一块。
“源星二代……”
……众多木板伫立在源星谷中,似一个个卫道者,守卫着这方土地。
“源星二代,散仙阎胤,兽潮中苟活,守源星安平,力竭身亡。”一块腐朽木板上,潦草地写着。
其前,阎胤默然,轻扶着那木碑,抬着头,仰望着那个朝朝暮暮思念着的远方,眼眶,渐渐地红了。
榛梧榆转身面向身后的两个徒弟,递给他们两个酒葫芦,正声道,“我等后辈于此,向各师祖敬酒了!诸位前辈慢行!”
夜幕将至,风起,阴风呜呜。榛梧榆低着头穿行在坟墓四立的源星之中,葫芦里的酒就着月光,倾倒在一个个或木或石的墓前,最后剩下滴滴点点,落入他的口中。身后的两个徒弟着寒,身子止不住地打着寒战。榛梧榆于夜中缓缓徐行。
他指着一片焦土,“这里,是师傅当年练武的地方,你看这里还有当年星离前辈留下的足痕。”两个徒弟循声望去,看见一片薄薄的白土。
“这,是星逢师祖留下的剑谱要诀。”他翻过一块残破的石碑,刻纹早已模糊不清。
“在哪啊,师傅?”秦淮凑过去看,问道。
“在这呢,你看——这是两仪决,这是子歌,这是……”榛梧榆一处一处地指着,可那块石碑早已满目疮痍,没有人知道他凭借什么去辨认出那些隐匿的功法,秦淮挠挠头,拉着榛梧榆的衣角,嘟囔道:“什么嘛……师傅骗人……”
“咕——咕——”秦浮生的肚子不紧不慢地叫着,他咂巴咂巴嘴,而后慢慢吞吞地说出一句:“师傅,饿饿。”
榛梧榆抚了抚他的头发,轻轻道,“浮生乖,师傅去做饭。”
几乎是不假思索,他走进了一个半坍塌的屋子,打开行囊,起火,做饭。
一时间烟雾缭绕,烟火气氤氲,只是这浓烟之中,有人趁着雾汽,大哭了一场。
“来吃饭咯!”榛梧榆呼喊道,而后端出几个便菜,来到阎胤和两个徒弟面前。
阎胤一言不发,慢慢的吃着菜。
“师傅,盐放多了……”秦浮生嘟哝道。
“是……是。”榛梧榆仓促答道,“是盐……放多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在他的眼眶打转,而后顺着睫毛,落在了一棵杂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