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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兩人行至窮處,看見密林中似乎顯現出了一座宮觀,殿宇禪舍雖不甚弘敞,卻也整潔乾淨,一名身著青鶴羽衣的道人正禪坐於堂上,雪髮長髯,道骨仙風,見她湊近,眉宇輕動,不經意間嘴角露出了一絲意料之中的笑容。
“你…你是誰?這又是什麼地方?”
那道人擺了擺手,撫著長長的鬍鬚淡然回道:
“稍安勿躁,你們既能入得了這畫中,與老夫必是有緣之人。”
“等等!你的臉?我怎麼好像在哪裡見過……”子玉忽然打斷他的話。
“哦?莫非你們是我青城一脈的弟子?”
“青城一脈?誒!對了,我想起來了,天師錄裡的歷代真人畫像,你是三代!第三代真人!”
那老者自信的撫摸著自己的長鬚,悠悠的回到:
“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
“老夫不過是三代真人多年前留下的一道殘影而已。”
“原來是這樣!晚輩是仙師學院弟子,袁子玉,這位是我的師妹,何若琳。”
那道人面露難色,盯著若琳看了半天道:
“哦?月魔族人?”
若琳有些不悅,低下頭不去看他,嘴裡默默唸叨著:
“月魔族人怎麼了!學院裡所有人都不待見我,現在連古代真人留下的殘影都不待見我,哼!”
那道人哈哈大笑,攆著鬍子回道:
“老夫並非不待見你,相反,你的到來或許才是老夫存在的意義。”
“什麼意思?”
那道人鬆開盤著的腿,結束禪定,從地上坐起,走到若琳身邊說:
“相信你們並不是知道這八道秘言圖究竟是用來幹什麼的對吧!”
子玉和若琳紛紛點頭。
那道人露出凝重的表情,緩緩的說:“一切還要從多年前的一箇中秋之夜說起……”
“當時,仙師學院成立不久,是一個暗虛不淨,妖魔橫行的年代,老夫本為初代真人的二弟子,在五業試煉中奪得頭魁,後經真人試煉坐上了真人之位。老夫就任真人以後,初代真人,哦!也就是老夫的師父借雲遊天下之口,下山尋找守印人而去。當時的仙師學院十分脆弱,月魔族人更是在暗中籌劃著打破封印的方法,所以在那年的中秋之夜,幾名化妝成本院弟子的月魔族人混入了封印周圍,險些打開了魔神封印。”
“那……後來呢?”
“老夫得知後,立即帶領當時的八卦守印人前去鎮壓,雖然最後成功守住了封印,但那些月魔族人留下的魔冢卻令我們十分頭疼。”
“魔冢?”
“不錯,相傳當年黃帝鎮壓魔神時,有一絲魔神的殘魂逃出了本體,寄宿在世代月魔族長的身上,這也正是為何當年黃帝之孫——顓頊要發動絕地天通的原因。他們一直在暗中籌劃著復活神樹,連接魔界,復活魔神的計劃。所幸後來顓頊攻入崑崙墟中,砍斷了神樹,並將魔神的殘魂消除,但是那一似魔神卻沒有完全湮滅,而是化成了魔冢,月魔族人相信,魔冢中的魔神殘雲能與封印中的魔魂產生感應,因此不惜以身返現,冒著生命的風險也要將魔冢帶到這裡。”
“那後來呢?”子玉問道。
“擊敗月魔族人後,魔冢不斷的腐蝕人心,許多弟子都受到了影響,變成了暴虐、殘忍,只顧追求力量的魔物,為了避免魔神封印受到波及,我便將魔冢封印進了這八道秘言圖中。”
“原來是這樣。”若琳若有所思的點頭附和道。
“這八道秘言圖因可以隔絕凡塵,獨立於世,本來是老夫的日常修行之所,當然了,老夫當年也曾在此試煉守印人,可是自從將魔冢封印至此之後,這圖中的魔氣越來越重,無奈之下,老夫只好將其封印在靈器閣中。”
子玉一拍腦門,似乎明白了什麼。
“若琳說過,盜畫的是個月魔族人,也就是說,他們真正的目的其實是……在中秋之夜釋放魔冢,攻擊學院,甚至……危及封印!”
若琳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連忙站起身來。
“袁師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們必須立刻通知師父和大家,不然就大事不妙了。”
子玉點了點頭,對著道人行禮道:
“雖然您只是一道殘影,但也是仙師學院先代真人的殘影,晚輩懇求您告知我們逃出這副畫的方法,否則學院便危在旦夕了。”
誰知那道人卻一臉難色,無奈的說:
“為了避免魔冢逃出這裡,老夫的真身已在此畫中下了禁咒,恐怕老夫也沒有辦法送你們離開這裡。”
若琳和子玉聞聽此言,無比失望,紛紛嘆著氣,低著頭一言不發。
“不過,老夫倒是可以給你們指引一條道路。”
“什麼?”
“這一道禁咒是下在魔冢之上的,也就是說,如果魔冢被消滅,那麼禁咒也就自然消失了,我見那女娃身負魔心之力,是個月魔族人,但是身上又有一股奇怪的陰陽調和之炁,像是上古秘法之威,我想,如果她能夠利用這股力量,一定能夠擊破魔冢,到時候,你們自然就能出去了。”
“太好了!多謝前輩指教。”
說完若琳就準備出發。
“誒!等等!你知道魔冢在哪兒嗎?知道該怎麼應付嗎?”
“誒……”
若琳翻了翻白眼,又退了回來。
那道人嘆了口氣,白了一眼若琳道:
“希望老夫沒有看錯人,你聽好了,接下來的事情很重要。”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世間很多事,都有兩面,魔冢乃至陰之物,與魔神的封印不同,並不受月蝕的影響,不過卻在月圓之夜最為強大,俗話說月滿則盈,月盈則虧,月圓之夜既是它最強大的時候,也是它最虛弱的時候。當年老夫的本體以八道秘言之術將其鎖在這個空間的最深處,共有八層,即入道界、學道界、訪道界、修道界、得道界、傳道界、了道界與成道界,你們剛才所在的地方便是入道界,而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便是學道界,剩下的六層空間同樣充滿著兇險,唯有進入最終的成道界中,你們才能直面魔冢。”
若琳聽得似懂非懂,提出了一個十分尖銳的問題:
“前輩,再怎麼艱難我們也不怕,只是學院危急,我怕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那道人捻了捻鬍鬚,淡淡的笑了笑說:
“這一點你們無需擔憂,在這八道秘言圖中是沒有時間的概念的,也就是說,你們哪怕在這裡面呆了十年,出去的時間,依然會回到入圖的時間點,就像剛剛過去了幾秒鐘一樣。”
子玉和若琳面面相覷,原來頹然的臉上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6
若琳與子玉得到了二代真人殘影指引,一路朝著魔冢的空間而去,一路上他們驅魔破兇,毫無懼色,同時更像是經歷了一場別樣的修行,只是若琳一路上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安,似乎有人在監視著自己,不過正如二代真人的殘影所說,自己憑著體內的魔心之力與修行八極陰遁的原因,很容易能夠找到前進的道路。於是他們在訪道界中歷經血泥魔沼,在修道界中踏過刀林劍陣,在得道界中直面無影怪的夢魘,在傳道界中面對煉獄梟的嘶鳴,甚至他們在了道界中分辨出了化身南子和他們已故父母的靈魔,斬斷了內心的恐懼,最終終於進入了成道界中,但沒想到的是,踏入這裡之後,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只有空白,令人沒有情緒的那種空白。
“袁師弟,這裡怎麼什麼都沒有?”
“真人前輩說過,成道界便是魔冢所在的地方,怎麼可能會這麼安靜呢?”
若琳稍加思索,有些緊張的問道:
“難道……它已經跑了?”
“不可能,如果魔冢不在了,那我們一定已經回到外界了,不可能還會被困在這裡啊。”
話音剛落,眼前出現了一道藍色的亮光,湊近看時,才發現是一道傳送陣,從中走出的,竟是二代真人的殘影。
“前輩!你怎麼會在這裡?”
“哈哈哈!子玉,若琳,你們果然不負眾望,成功消滅了魔冢,來,快進傳送陣,隨老夫離開這裡。”
若琳準備上前,卻被子玉一把攔下。
“若琳,別上當,他是假的。”
“哦?何出此言?”
“我們根本就沒有告訴過前輩我們的名字。”
“哦?哈哈哈!我乃二代真人的殘魂,想要知道你們兩個毛頭小子的名字還不簡單嘛,哈哈。”
子玉微微一笑道:
“你少騙我,你這個月魔族人。”
若琳更是一臉懵,拽著子玉的衣袖問到:
“什麼?月魔族人,它不是那個所謂的魔冢嗎?”
“若琳,你難道忘了嗎?那個盜畫的月魔族人,也跟我們一起掉進了畫中。”
“哦!你是說……”
“沒錯,他掉進這畫中後,就馬不停蹄的在尋找魔冢的位置,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們仙師學院的道門奇術,所以一直都在跟蹤我們,好讓我們帶他來到這裡。”
“袁師兄!原來你一早就發現了。”
“沒錯,一開始看到黑晶的時候我就奇怪,為什麼九星荒林裡的黑晶會出現在這裡,唯一的解釋便是,無論是九星荒林還是這裡的黑晶,都是他留下的。還有那些打不完的暗虛,必然是他在引導我們打開下一層空間,好讓我們能為他打開前進的路。”
“可惡!你竟然利用我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若琳說罷便搖動著招魂幡,變出了一隻巨大的魔鳥,騰空而起,召喚了無數雷電,齊齊的朝著前方而去。那道人果然變回了月魔族人的樣子,從身後掏出一隻長劍,朝著若琳釋放出一道劍氣,卻不料子玉已在側方伺機而動,一道金色的光沖天而起,子玉召喚出了自己的守護神明“鎮龍帝君”,一陣雄渾的龍吟伴隨著量天尺的光芒,將他重重的擊倒在地。
“可…可惡!竟然會被你發現,監視者…袁子玉果然名不虛傳。”
“哼,從你上次出現指正若琳的月魔族人身份,監院大人和師父早就發現了你們的詭計,所以才派我暗中調查,果不其然,瞭解月魔族人身份的只會有月魔族人,而且師父教給我的這套識別月魔族人的方法簡直太好用了。”
“為什麼!你們凡人怎麼可能知道我們月魔族人的秘密。”
若琳和子玉相視一笑,腦海中一起浮現出了師父的容貌,似有默契的都沒有說出那句話。
子玉想起了當初南子仙師交給自己任務時說的那句:
南子:“只有月魔族人最瞭解月魔族人。”
子玉:“師父?這話的意思是?”
南子:“你覺得呢?”
子玉:“師父,你的身份是?”
南子:“噓!”
倒在地上的月魔族人露出猙獰的表情,大聲吼叫著一道咒語,不出片刻,原來空曠無垠的空間突然扭曲起來,忽然地上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痕,從中冒出了一個身形巨大,赤面獠牙,長髮褐眼,身負八片魔羽的惡魔,張開血盆大口,只見他抓起月魔族人的身體,毫無猶豫的扔進了嘴裡。
若琳和子玉嚇了一跳,瞪大了雙眼站在原地。
“這……這就是魔冢的真身嗎?”若琳支支吾吾的說道。
子玉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握緊了手中的量天尺道:
“恐怕是的,若琳,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我去引開他的注意力,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何若琳知道,南子師父督促自己多年修行的“八極陰遁”是如今唯一的破局之法,看著眼前一臉堅決的袁子玉點了點頭。
“放心吧!袁師兄,琳琳一定會成功的。”
說罷袁子玉便騰空而起,兩手握著量天尺向著魔冢衝去,甦醒的魔冢似乎沒有自己的智力,嘴裡不斷的在重複著:“好餓!我要吃,我要吃!”
子玉便不停的引誘於他,一邊騰挪躲閃,一邊嘲諷似的大聲吼道:
“來吃我啊!”
正如二代真人的殘影所言,雖然眼前的魔冢沒有智力,但它身上的魔氣卻異常的渾濁和強大,子玉的攻擊完全無法傷他分毫,哪怕發動了鎮龍結界,利用量天尺打完一套小周天也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而在一旁利用“八極陰遁”之法積蓄力量的若琳終於站了出來,一道異常絢麗的紫色光芒照亮了渾濁黑暗的成道界。
子玉回頭看了一眼若琳,只見釋放出了八極陰遁的她,似乎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身旁迴盪著裹挾著雷電的罡風,一股強大的氣場令暗虛肅然,強大的魔心之力似要溢出一般,迴盪在這片空間之中。
子玉將量天尺插回腰間,他知道,此時的若琳,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風雷湧動!”
若琳低吟一聲,頓時周圍的風聲激盪,雷鳴陣陣,一枚巨大的炁湧彈閃著刺眼的光朝著魔冢飛去。
隨著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魔冢發出了巨大的怒吼,顯然這一擊並沒有造成致命的傷害,反而徹底激怒了它,子玉有些緊張,準備拔出量天尺協助若琳作戰。
誰知若琳利用靈力,早在發動風雷湧動之前便已將自己的武器扔在了魔冢的身後,而那柄十萬招魂幡,也在靈力的加持下,變成了一柄閃爍著雷電的風雷幡。
“袁師兄,我早就在我的武器的注入了大量的魔炁,接下來就看我的吧!”
頓時,若琳捻指默唸起了一小段咒語,從風雷幡溢出的魔炁將魔冢死死的控制在原地。
“袁師兄,師父說過,其實八極陰遁並不是一種外破的秘法,而是一種內化的法術。”
子玉有些不解,問到:“什麼意思?”
若琳看著前方,頭也不回的說:
“像這樣。”
說罷,若琳釋放出了一道魂鎖,直接貫穿了魔冢的心口,從中源源不斷的吸收著魔冢體內的魔心之力。
“這……這……!”
子玉有些驚訝,原來八極陰遁的強大之處並不是有多麼大的破壞力,而是可以吸收化用魔神的力量為自己所用。
若琳在吸收的過程中,卻想起了在練習這門術法時,南子仙師日夜不停的教誨。
“若琳!這是一門奧秘的術法,你千萬不可以偷懶。”
“若琳!為了我們月魔族的未來,你怎麼可以如此懈怠!”
“若琳,也許是為師對你太嚴格了,為師對不起你。”
“若琳!你這樣不對,要用心去感受,用心!”
“咳咳!忘了我怎麼說的了,心中不要帶著掠奪的感受,要明心靜氣,所謂的致虛極,守靜篤,就是這個道理。”
一句句囑咐縈繞在耳,她知道師父為自己付出的一切,也知道,此刻這一戰意味著什麼。
待若琳身上的魔炁完全散去時,魔冢也不見了痕跡,周圍的一切也正在逐漸消亡,畫中的山水雲霧、流水草木、或是那些刀林劍陣、血泥魔沼、都紛紛往下墜落,攤在地上變成了一滴一滴的墨點,最終,全都化成了畫中的風景。
若琳和子玉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正站在學院的後門前,兩人激動抱在一起,大有喜極而泣的意味!
“太好了!我們終於回來了。”
正當兩人在慶祝時,慕容雨琴卻不慌不忙的來到了他們身後。
“咳咳!我說,你們兩個到底在幹什麼,安排的事情怎麼還沒有做完?哎!作為學生會長,我可是很忙的。”
若琳和子玉看見慕容師姐,想起自己在畫中經歷了不知多久的磨難,不自覺的眼眶溼潤起來。
“誒!你們怎麼了,別哭啊!我可沒兇你們。”
若琳和子玉想湊近,給慕容雨琴一個友善的擁抱,但慕容雨琴卻被兩個人的異常舉動而嚇的連連後退。
若琳:“慕容師姐,你別走啊!”
慕容雨琴:“你們別過來,別過來啊!”
學院的另一角,提著一桶水,肩上搭著抹布準備擦掉牆角標記的學院弟子正哼著歌來到牆角,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先前的那個黑色標記,於是無奈的他,只好坐在月圓之下的學生會校舍,看著那個神秘出現又神秘消失的黑色標記,陷入了絕望。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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