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都市上有一套精密的生命監控裝置,說是生命監控裝置,其實應該稱之為人類生命體徵監控裝置。這套系統獨立於AI人工智能,與負責人體休眠生命維持裝置相連,此刻,這套系統的監控器上正以數字和圖表等形式顯示飛船都市的生命狀態數據。
休眠中(狀態:未知)2839人。
無生命體徵(狀態:死亡)348795人。
復甦(狀態:健康)1人。
復甦中(狀態:未知)3人。
復甦失敗(狀態:死亡)2172人。
已脫離設備1人。
監控顯示:生命體徵指標數據正在急劇下降,無生命體徵指標數據正急劇上升,只有復甦中的數字一直定格在3。
羽織夢盯著監控屏幕上的數字變化,她非常清楚這些數字的意義,復甦失敗的人全是飛船都市的機組成員,這些人包括她的父母和親人,無生命體徵的都是休眠中的普通市民,復甦成功脫離設備的只有她自己,目前除她之外的機組成員僅存三人,正在復甦之中。
屏幕上有一個數字是飛船現存人口數,這個數字就像是宣告人類滅亡的倒計時秒錶,每次跳動變化,都意味著人類這個物種及其建立的文明距離滅亡又近了一步。當這個數字歸零,人類也就宣告滅亡,不,即使變成一,人類也沒有活路了。如果只有羽織夢自己存活下來,一個人也無法繁衍後代延續文明。
她現在要做的,是像羽氏家族的其他成員一樣,在危難時刻再次肩負起拯救人類的重擔,可是,她真的有這個能力嗎?
羽氏號飛船都市在冷寂的虛空中平靜地航行,如果現在有一艘不知情的飛船掠過這座的太空城市,可能會以為它一切運行正常。而實際上前所未有的危機早已降臨,這艘巨大的太空城市的內部其實只有一個人甦醒著。說起來,她應該算是這艘飛船都市名義上所有者,不過擁有一個毫無生機的空殼城市肯定不是她所希望的。
因為她是一個黑客,才能被成功喚醒,正因黑客的身份,她深知將自己的生死全盤交給AI的風險,所以進入休眠之前就將自己的生命維持設備設置成了離線狀態。一般來說,離線狀態的生命維持系統失去了AI的保障,可能面臨故障無法修復,從而造成人員在休眠中死亡的嚴重後果。可是羽織夢作為羽氏家族成員的特權在這個環節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她為生命維持系統做了必要的備份,當設備發生故障,無需修復直接啟動另一套備份設備。即便這樣,她這樣做的風險還是大於AI託管,因為漫長的航行可能要進行幾百幾千年,根本無法預料什麼時候才能找到真正適合人類生存的新家園,如果沒有AI的參與,設備的故障率根本無法評估,幾套備份設備根本不足以保障使用者能安全抵達未知的目的地。
所幸的是,羽織夢的先知先覺和她的特權竟然在這種突發危機中立下了大功,也為人類文明的存續點燃了最後的希望之光。
問題是在茫茫的宇宙裡,在漆黑的太空中,讓一個小女孩肩負拯救人類文明的重擔,真的合適嗎?
“聞天……”
聞天的太陽穴疼得很厲害,光線的刺激加劇了痛感。
“陸……北……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
沒錯,眼前這張臉就是陸北,不過他穿了一套城堡僕從人員的工作服。
羽家的城堡,監控室,VR設備。
聞天想起自己是要檢查羽織錦可能使用過的VR設備。
羽織錦,他的遺體怎麼不見了,感覺就像做了一個噩夢。
“這個等一下再說,你沒事吧?”陸北像往常一樣面無表情。
“我是不是被人襲擊了,頭痛的厲害,你看看我的頭頂是不是被什麼東西敲打過。”
“沒有,我進來的時候,你就戴著VR眼鏡躺在地上,這種設備戴久了就會有頭疼的副作用,這也是它無法普及的原因吧!”
“哎,還是被你說中了,天才不但跌落人間,還差點跌落到地獄裡,那些八卦記者看到我陷入眼前的窘境,一定開心死了。”聞天一邊嘆著氣,一邊苦笑著自嘲。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要是沒事的話,就快點起來解開這個謎題,只要解謎成功,少年名偵探的傳奇不是一樣可以續寫嗎?”從陸北的嘴裡說出這種安慰的話語,更有一種嘲諷的意味。
說起謎題,對了,安娜呢?聞天發現自己一直想要保護的女孩不見了,難不成也被罪犯掠走了,不僅安娜不再,連羽織錦的遺體也消失不見了,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你有沒有見到其他人?”
“我到這裡的時候就只有你自己了!”
“安娜……她,果然,我是怎麼回事,連身邊的人都保護不了。”
“安娜?你是說羽織夢嗎?”陸北平淡的問。
“沒錯,不對,你的情報錯了,這裡有兩個羽織夢,也不對,一個是之乎者也的之,一個是紡織的織,安娜並不是真正的羽織夢。”
“兩個羽織夢?這是誰告訴你的?”陸北罕見地露出吃驚的神情。
“一切都是家族紛爭導致的,我也是過了好久才弄清楚,不過眼前這件事不重要了。”聞天低頭看了一眼手錶,時針早已經過了十二點,也就是說因為自己的昏迷,已經錯過了犯罪預告中事件開始的時間。
“什麼家族紛爭,你說清楚一點,我的情報不會錯,羽織夢就是這家的第三代長孫女,怎麼會有兩個?”
“先等一等,現在羽織錦死了,安娜也失蹤了,我得去通知羽家的人,這個問題一會再跟你解釋。”雖然很少看到陸北情緒激動,可是現在聞天也沒時間理會了,急匆匆地衝出房間。
陸北緊隨其後也來到走廊的時候,聞天卻又折了回來。
“不對,監控,這裡有關於罪犯行蹤的錄像。”聞天一邊擺弄著電腦一邊自言自語,“哼,明明停電了,監控室裡的設備還照常運行著,這裡的主人和管家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看來我想得一點也沒錯,都是在演戲。”
“什麼,羽家的人跟你提起過監控室?”陸北的語氣更加急切了。
“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好歹也是他們僱傭的偵探,雖然現在看來我只是個掩人耳目的工具人,但他們的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可以透露的信息都給過我了。”聞天解釋著,手上的動作卻一刻也沒停,繼續調取監控錄像,“我倒要看看這家人要怎麼收場,用四個女僕死而復生的鬧劇糊弄一下也就算了,現在真的出了人命,薇拉沒找到,安娜也失蹤了,這下可好,罪犯說不定已經惱羞成怒,根本不管誰是真正羽織夢了……”
“薇拉……這個名字是誰告訴你的?”陸北大聲打斷聞天。
“怎麼沒有……我昏迷的這段時間……難道是罪犯把錄像刪除了,不然為什麼偏偏沒有我來城堡之後的錄像……你剛才說什麼……薇拉,就是那個真正的羽織夢啊,羽家的第三代掌門人,羽錦聲的長孫女。”
“怎麼可能……這是怎麼回事。”實踐的離奇進展沒辦法不讓陸北陷入混亂。
“看你一直大驚小怪的,究竟怎麼回事,一下問這麼多莫名其妙的問題,收集客戶信息不是助理的工作嗎?既然這樣,現在輪到我提問了,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是覺得你也許需要一個辦案的助手,畢竟這裡是一個陌生的環境,對吧?”陸北只能用拙劣的謊言掩飾一下,“對了,就像福爾摩斯和華生、波羅和黑斯廷斯,大偵探都需要一個助手。”
“那是小說,早就說了,我不是那種文學作品裡的偵探,我需要的是助理,而不是什麼助手,一般來說助手只會越幫越忙,雖然我很信任你。不過既然你來了,現在的狀況也確實比較混亂,說不定我們可以聯手一次,就像你說的那個什麼,對,福爾摩斯和華生。”
讓陸北沒想到的是,這麼明顯到破綻百出的謊言竟然也能矇混過去,這個少年偵探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自信,只是不知道,說出接下來的話,對方的自信是不是還能保持下去。
“可是,你知道嗎?羽家根本沒有薇拉這樣一個人,羽織夢也只有一個,就是你說的那個安娜,至於薇拉,不管是誰跟你提起的她,那都是虛構出來的,根本就不存在。”
陸北覺得這點完全不用隱瞞,非常清楚的就是,這個羽氏家族裡,根本就沒有薇拉這個人。
“哈哈,陸北,沒必要這樣,我知道你一直很盡責,幾乎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完美助理,你來應聘的時候,我認真讀過你的簡歷,你有一份毫無瑕疵的履歷,這點跟我一樣,正因這樣,我才聘用你當我的助理,天才偵探當然要有一個完美的助理。”說到這裡聞天停頓了一下,“然而,你也看到了,在這裡,在這個案件之中,我這個天才偵探也陷入了困境,我完全摸不清罪犯的行蹤,甚至還被這個家族的人設計的計謀耍得團團轉,像個陀螺一樣被撥來轉去,所以呢,天才也會犯錯,你也不用自責,儘管你是一個苛求完美的助理,這次也的確出現了疏忽和失誤,你的情報收集,漏掉了一個人,就是這個真正的羽織夢,也就是薇拉。”
聞天恢復了自負的樣子,彷彿之前的失魂落魄才是裝出來的。
“可是,真的沒有啊,這個家族裡從來就沒有過你說的這個人。”看到聞天不相信,陸北有點急了。
“如此顯赫的家族自然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左右媒體之類的事情對於他們來說是很容易的,何況他們為了保護這個女孩的安全,連我也都騙過了,我正要為這個去質問她們,你要深究這個問題,不妨跟我一起去,聽聽他們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