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漫天花雨隱玄機，翻天奇炁镇無極
本章登场人物：
呂岩 翻天三十六路奇
唐月澜（云澜月） 暴雨梨花针 矍铄老太
阴司 孔雀翎 富态中年
墨冰凉（冰墨凉） 伤心小箭 冷冽黑衣
思量 惊艳一刀 翩翩公子
当今江湖，暗器武学自是百花齐放，但若要论得其中佼佼者，非"天工四奇"莫属。此四奇分别是：巴蜀道唐家堡的"暴雨梨花针"、江南道孔雀山庄的"孔雀翎"、汉阳道镜湖派的"伤心小箭"以及北原道思家的"惊艳一刀"。
—————
九月初八。
巴蜀道，唐家堡，集花斋。
天清地朗，惠风和畅。
四道人影立于斋中，各自相对，均是默然不语。西边一人，乃一蹒跚龙钟的老妇，面容苍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左手拄着一把龙头拐杖，身上透这股雍容贵气，显是掌权已久的大人物。
东边一人，约莫五十岁的年纪，穿一件腰身宽大的锦缎绣袍，上唇微髭，头发已现花白，中等身材，略见肥胖，笑吟吟的面目甚是慈祥。瞧他模样，似是一乡下的土财主，随口便要说出"恭喜发财"之类的话来，虽然略觉俗气，却是神态可亲。
南边一人一袭黑衣，面容清冷，目泛幽光，深黑色长发垂于两肩，上束一条普通的青色丝带。他的身材英挺高颀，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孑然独立间散发的却是漠视天地的强势。
北边一人，却是一翩翩公子，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眉长入鬓，双眼细长温和，鼻梁英挺，五指纤长白皙，当得上一句"温润如玉"。
"那呂岩何时至此？" 开口的是那南方的黑衣中年，他的声音浑厚沙哑，仿似天空中滚过一阵闷雷。
"日中之时，携势而至。" 那矍铄老太缓缓应道。
"墨兄稍安勿躁，此次吾等'天工四奇'汇聚唐家堡，更是有唐门九代人苦心孤诣的'漫天花雨'阵势相助，便是移花金仙独孤星夜亲至，也得刮一层皮留来予我等下酒！" 那翩翩公子清笑一声，抚扇轻摇，眸中却是无可撼动的自信。
"他不是独孤星夜，他是呂岩，江湖上也只有一个呂岩。" 那冷冽中年再度开口。
年轻公子默然，似是呂岩这个名字蕴含着极大的魔力，连向来从容的他都不得不小心应对。
"呂岩确实了不得！道魔归一，以全真"先天功"、魔教"蚩尤诀"为根基，又辅之"神照经"里的拳脚功夫，自创"翻天三十六路奇"，可谓当今江湖斗战之極。三日前峨眉金顶一役，此人以一敌三，翻天三十六路奇威势无双，力挫少林寺渡独、渡释两兄弟、峨眉长老邀月。其人武功之强绝，我看比那独孤星夜亦是不逊色多少。" 那富态中年笑眯眯开口，又是道出一桩江湖秘辛。
要知那少林渡释，素有"不坏金刚"之名，乃是曾经的江湖十大高手之一。而其师兄渡独，精研拈花指、玄天指法二十余载，虽是在江湖中名声不显，但未必输与他师弟。至于那邀月，在其夫風雲月败亡于其师兄独孤星夜之手后，愤然离开移花宫，入得峨眉削发为尼，其身兼移花宫、峨眉派两家之长，亦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既来之则安之，呂岩这等百年出一的盖世人物，老身亦想会上一会！" 唐老太缓缓直起伛偻的身子，眼中精光四溢。
" 虽死无妨？ "
" 固某所愿，不敢请尔！ "
"那便会他一会！" 其余三个齐生开口，或大笑、或严肃、或坚定。
——————
正午时分，太阳撒下最强烈的光芒，喷吐出全部的热量。耀眼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而沸腾的热气则将一切生物都赶往了阴凉的去处。
一道黑点从远处缓缓出现，慢慢壮大成了一道挺拔的人影。那人一步一步，似是视这焦灼烈日为无物，笔直朝着这唐家堡行进。
"嘚——嘚——嘚…"
一串浑厚的脚步声传来，富有节奏，如鼓点一般，引得四人耳膜随其振动。那人影的每一步，仿佛不只是踏在厚实的土地上，更是踏在四人心中，压迫十足！
人影愈来愈近，四人心内的压迫亦是愈来愈强。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那模糊的人影终是变得清晰，准确停留在了唐家堡正门前，却是一三十许岁的紫袍男子。
那男子的五官如刀削斧凿般立体，棱角线条亦是极为分明。他的目光锋利深邃，带着五分狂豪五分高渺，不自觉给人一种压迫感。他身材伟岸，氣度清隽，浑身散发着一股君临天下的王者威势。这便是呂岩——曾經的全真道祖，亦是如今的魔教教主。
"臣服我，或者打赢我。" 呂岩平静开口，仿佛衹是在讨论一件家常小事。
呂道祖倒是快人快语，一来便是将事情说的极为明了。只是呂道祖所言说之事牵扯極大，老身可不敢独断专行，而吾等四脉這麼多年却是自在惯了，受不得他人驱使！" 老妇人缓缓说道。
"可惜了，若得 '天工四奇' 相助，我魔教自会如虎添翼，大业可期！" 呂岩開口，语气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惋惜。他顿了顿，如电的目光直视四人道："那便动手吧。"
那唐老太却是笑道:" 呂道祖亲临，我唐门岂能没有准备，如此便也太失礼了些。老身与四位好友早已准备了一番薄礼，想请呂道祖你指点一二。说起来，我唐门压箱底的绝技，可是第一次现身江湖啊!"
唐老太语罢，便与余下三人一同迅速动了起来，四人敏捷地跳上了唐家堡院中央的平台，每个人各自站了一角。
"当年顾青衣与呂道祖那一战，老身也听过一些传闻"，唐老太太一面说，一面解开身上的大氅。她将那大衣随手一扔下面便有人接过，而她却是站直了身子，腰背都挺直了起来，整个人仿佛都长高了一截。这唐老太原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家，但在她脱下大氅后，却是露出了一副劲装打扮，一袭黑衣裹身，双手绛色护腕，背后还有一对似刀非刀，似匕非匕的短兵器交叉在那，一时竟是显得极为英姿不凡。
但听得她接着道:"据说，当日顾青衣的辟邪神剑虽是击中了呂道祖，但却被会首以一双肉拳生生抵去了其中的九分功力。顾青衣只有一柄木剑，断了便也无以为继，所以他大度地认输了。道祖不愧是当今天下绝巅的高手......"
呂岩却是负手而立，半昂首淡淡道:" 当日顾青衣一共刺中我两剑。一剑刺在我掌中，另一剑刺中了我的心口，算不得输与我。我听闻你們四家一直号称自己的暗器独步江湖，希望今天莫要让我失望。"
"自是不会扫了道祖兴致。"唐老太大笑道，其他三人亦是神情认真。
四人不再废话，电光石火间已然出手。四人立于四个方位，同时一扬手。
在一阵奇异的呼哨声中，只见四片乌云，宛若一群蜜蜂一般升腾起来。却是四人直接将暗器往天空上扔了，仿佛这四个人的目标并不是呂岩，而只是想击落天上的鸟一样。
定睛看去。却见那些飛到空中的暗器一个个设计精巧，和普通的暗青子、飛刀不同，都是带着弧度的回旋镖。这种镖需要一定的技巧和手法，打出去之后还可自行飛回，也是武林人士常用的武器之一。只是发射这种飛镖都是一个一个发的，顶多同时打出去几个而已，像这样同时几十个一把撒出去的，却是从来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毕竟无有人可以一次性掌控如此多的回旋镖。四人能如此施为，确实借助了唐门独门的"漫天花雨"手法。
四个漫天花雨，一共一百二十八枚回旋镖，汇聚在那空中后也不相互撞击，便是直接纷纷疾然下坠，呼啸间直奔呂岩袭去！但见呂岩腾空一挪，矫若游龙，那些暗器尽数落了个空。这一招正是那翻天三十六路奇中专精闪避的一式【龙腾迷踪夺离奇】"！
呂岩双拳挥舞，以其浑厚道家真气为根基，打出一片连绵绸带态的拳劲，引得那暗器往四面八方散开去，一时间竟是凌乱无章。此招却是【奇风突出荡千军】"！
但此刻精彩的一幕出现，唐月澜、阴司、墨冰凉、思量四人同时再度出手。每者再度扔出一捧暗青子，那些暗青子与空中的回旋镖相撞，制造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原本无序飘散的回旋镖忽地借力飛起，在长空中仿似燕子一样盘旋着，发着呜咽的声音不再下落。一些飘得远的，四人又用那暗青子精准一碰，以妙绝毫巅的手法将它们再度拉将回来，融入漫天阵势之中。
此类暗器撞暗器的技巧江湖上亦曾出现，但如此大规模的施展却是闻所未闻。四位暗器高手用此种法子来维持暗器飛旋袭杀不落于地，手法端地精妙无比，恐怕亦是代表本带江湖暗器手法之最高境界了！
此时那唐老太忽然出手，她敏捷的抽出背后的两只短刃，两相交叉轻轻一碰，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刃鸣，宛若六月凉泉蜿蜒流转，教旁人听着有一股子道不明的舒适！便在观战的唐门弟子以为唐老太准备近身搏杀时，她却轻轻一挑，将手中两柄短刃精确无误扔到了那群浮动的回旋镖中。那些盘旋的回旋镖此刻仿若被一种奇异的力量牵引着，骤然再度加速！若说之前它们仅是无生命的暗器，于当下却变成了有生命有灵性的活物一般，追随着盘旋的短刃，化作了蜂拥的蜂群扑向了呂岩！
此情此景，怎一个"绝"字了得！却是令人不禁联想到说书人口中蜀山剑仙飛剑斩敌的精彩场面。
但呂岩不愧為呂岩！但见得他双掌同时握拳，右手挥拳朝天上打出，拳劲雄浑，阳刚霸烈！霎时间那漫天镖雨齐齐凝滞，传来阵阵金铁断裂之音，蜂群洪流再无法前进半寸！
此时呂岩的左手亦是动了，抬臂、出拳！平平无奇的一拳打出，似缓实快，阴柔二气相合，刚中带柔，柔中蕴刚，形成一股强韧的螺旋气劲，从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金属碰撞的声音！片刻后拳风散去，只见其左掌内握着百十根精钢细针，却是唐门名传江湖的暗器——暴雨梨花！原来唐老太战前将这"暴雨梨花针"交予了富态中年隂司，江湖人都知孔雀山庄闻名天下的是那孔雀翎，此时由陰司手中射出那暴雨梨花针，属实教人防不胜防。
但呂岩挡住了！只用了两拳，却是那翻天三十六路奇中相辅相成的两式攻招。
【独阳独刚绽奇华】！
【孤阴孤柔逆奇流】！
唐老太面色不变，再度两手轻挥，那两柄短刃隔着几丈远不停地在空中穿梭着仿佛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它们行动一样。更诡异的是，那一百二十八枚回旋镖也竟然也都是跟着那短刃来回旋转，摆出无规则的阵型，发出一种奇异的嗡嗡声。回旋镖的边缘极为锋利，急速的旋转之间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泽，谁也不知那上面到底有没有淬毒。若是淬了毒，只消被那锋利的刀锋一削，不消多大的伤口便足以致命。
这种暗器最是难接，关键其还可在空中肆意变幻方位。一众明里暗里的观战者思及此处均是面色微变，一群仿佛有生命的暗器，江湖上何人能确保一直抗住？便是呂岩接下了一波，面对更加汹涌的下一波攻势又将从何下手？
但见呂岩面色微肃，一踏一闪便是出现在了平台的另一边，躲开了那蜂群的第一扑！然而唐老太手指临空弹了数弹，那两柄短刃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调了个头，这一回却是兵分两路，如衝鋒陷陣的將軍般各自带領一群"士卒"继续朝那呂岩包襲而去。半空中有些許回旋镖因为碰撞或是力道不足往外跌去，站于四角的四人便是再度出手，用暗青子等暗器将它们轻轻一碰，使得它们重新获得力量，再度加入了那圍剿獵物的蜂群之中！
呂岩扬手又是一击，一招九变，一拳快过一拳，每一拳均潜藏刚柔反复、奇正错乱的余劲。仿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每一道劲气均是巧妙无比地打在那回旋镖的镖心，去其疾速，乱其阵型，再度占据上风。此招正是翻天三十六奇之【九九有尽奇正错】！
四人精神紧绷，丝毫差错都不敢出，那唐老太看似轻松，实则额头上早已是细密汗珠。这一战既关唐门生死，又关乎天工四奇暗器武功的声誉。若是弄不好败了，天工四奇又再有何颜面再与江湖上的朋友吹牛打屁！
不过观战的人们却是觉得，即便此次天工四奇败了，这一式"漫天花雨阵"的功夫亦足以震动整个江湖……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又斗了数十回合，唐老太的双手挥舞地愈发快速，那一群暗器在不断的加速和碰撞之间，速度亦是一层层地提升，渐渐已是到了看不清踪影的地步，在空中竟留下一道道的青痕。暗器来回碰撞和盘旋的声音此起彼伏，叮叮当当仿佛是疾风骤雨落到了铜盘之上。众人的心跳也都随着这声音愈来愈快，愈来愈急！待到后来，回旋镖竟然满场都是，不知是从哪里飛往哪里，总之放眼望去，无处不是暗器的影子！
"漫天花雨，登峰造极！"
唐老太忽地轻吒一声，两柄短刃在空中相交，爆出一团火星。停留在空中各个角落的一百二十八枚回旋镖同时嗡地一声化作了一张大网，毫无死角地朝一个方向聚拢而去。在那个地方，呂岩挺拔的影子急速的转了几转，在发觉没有死角之后，竟是径直往那金属大网迎将上去！
蓄力一拳轰然击出，劲若奔雷，势如霹雳，拳劲直射霄汉，威势无俦！正所谓阳极生雷，此招却是翻天三十六路奇中最阳刚、最势大力沉的【冲奇雷伏震霹雳】！
暗器落网应声而破！由中心向四周蔓延出一个形状规整的大洞。
是了，强如呂岩，此时此刻亦是用这蓄力一拳才破了这毫无死角全方位的攒击。至少在他看来，单单靠身法已经躲不开这一击了!
而呂岩这一拳终于也破坏了四奇辛苦营造的暗器阵势。十几枚回旋镖终是再也无力支撑，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还有一些兀自在空中盘旋着，但是已经构不成多少威胁。那唐老太双手往回一缩，双刃倏忽回到了她的双手之中。她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是颇为落寞。去了双刃的引导，余下的回旅镖再度失去了灵魂一样毫无头绪的乱飛着，飛出一段时间之后又都落到了地上。
其他三人也未有再度出手，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唐老太重新变得伛偻的身上。整个唐门的其他人，包括观战的江湖看客，目光亦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失败了吗？这前所未有的暗器大阵，终究是困不住此世真龙！
不过惋惜归惋惜，在场的任何人都知道，换做了他们任何一人，根本不可能在这阵法之下撑过半柱香，这当中变以暗中观战的胡啦啦尤为惊惧。回到此间，那唐老太却是看了看手中的双刃，叹息道: " 呂道祖不愧是呂道祖，吾等四人深感钦佩。"
"这世间的武功果然各有千秋！" 呂岩说完收起了双拳，左手在右臂上摸索了一下，一声不吭拔下了一枚回旋镖，然后扔到了地上。过得片刻又才道:" 只是为何不见那孔雀翎、伤心小箭与惊艳一刀？"
"这终究是我们唐门的事，三位老友仅是出于情分助我，非是要与呂道祖为敌。不过这回旋镖中并未淬毒，这世间的毒药，对会首想来也是无用的。老身便也不浪费这个功夫了。"
呂岩微微頷首，負手而立。缓缓道："蜀中唐门，暗器下毒机关阵法，可谓当世一绝！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说罢便是转身，如来时一般，一步一步，笔直地朝着远方走去。众人均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的离去。不知过去多久，路的尽头只剩一道模糊的声音，最后归于虚无。
唯有一声轻轻的叹息传来：
"人生呐，真是寂寞如雪…"
——————
九月初八，巴蜀道，唐家堡。
呂岩破唐门漫天花雨，遂离。
（未完待续）
本章悬念：
① 唐门"漫天花雨阵"的原理
② 天工四奇的其余三人在江湖中又有何隐藏身份？比如墨冰凉还会使顾青玄的辟邪剑法，阴司会使一手华山剑术，思量的招式中有全真教武学的影子。就连那唐月澜，亦是在步法中暴露出逍遥派"凌波微步"的痕迹。此间究竟有何秘辛？
③ 全真道祖吕岩，为何又成了魔教教主？
④ 当年顾青衣与吕岩一战的过程究竟如何？
⑤ 江湖恶徒胡啦啦混迹其中观战，所图为何？
欢迎大家踊跃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