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8世紀的法國,奢侈享樂之風盛行,舉國沉浸在賭牌的狂歡中。無論是平民百姓亦或是伯爵貴族,都能在牌桌上平起平坐,一決高下。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賭徒》中將賭博描寫為“一場可怕的冒險狂熱”,人人都為賭局所帶來的,命運一發不可收拾般跌宕起伏波譎雲詭的氛圍所折服。
在本作中,你並非扮演一位衝動、狂熱的賭徒,恰恰相反,你需要成為一名奸詐謹慎的“老千”的助手,在他的指導下,將命運玩弄於鼓掌之間,讓你輕易“變成乞丐或者國王”。
人們明知利害,卻將這些利益放在次要位置,而奔向另一條道路,去冒險,去撞大運,他們似乎只是不願去走已然指明的道路,而是頑固地、任性地要闖出另一條艱難的、荒謬的路……”
故事開始於1743年一個霧濛濛的清晨,此時路易十五剛開始親政,這位懶散優柔寡斷的國王使法蘭西的未來處於一片愁雲慘淡、風雨飄搖之中。而在法國南部城坡附近的小酒館裡,命運多舛的年輕人與聖日爾曼伯爵相遇了,一場戲劇化牌局,年輕人的命運發生了急劇的變化——他被加布里爾上校指控為謀殺女主人,與伯爵一起逃亡到營地。
在這裡年輕人認識了魔術師與身份成謎的弗內斯,同時他瞭解到,伯爵並非貪圖利益的小人,他會將賭博贏來的錢捐給營地,用來資助窮人。隨著接劇情發展,伯爵真正的用意一步步顯露,他在尋找一個名為“一打鮮乳坊”的客棧,而有關這個客棧的秘密,直接指向了這個風雨搖擺的國度最終的命運。
古典的騙術
像笨蛋一樣混一輩子沒什麼了不起。可是要精美細巧地、講藝術地過一輩子,欺騙別人同時自己又不要被別人欺騙——這才是真正的任務和目的!
遊戲將複雜的牌技,無論是疊牌,洗牌或是發牌簡化為QTE系統小遊戲,例如一開始的“波爾多美酒”,輕推搖桿倒酒的同時,你要偷看並記下對手的牌,然後假裝擦桌子,給伯爵報對方手牌的最大花色。隨著流程推進,遊戲後期騙術也越來越複雜,對操作的精準度與流暢度的考驗越發提升,例如要求不僅要記下花色,還需要記住最大花色的數量,或者是在牌局途中加入一個人,這些設計讓玩家需要理解原理才能融會貫通。同時遊戲還有疑心條的設定,無論是增加賭注或是出千時操作失誤,都會使對手疑心條增長,這無疑增加了遊戲難度,每次稍有漲幅都讓人心跳不已。
此外遊戲的配樂和美術風格也讓人耳目一新。
遊戲借鑑了《巴里靈登》中用燭火勾勒的古老氛圍,涵蓋了大量中世紀元素,包括服裝風格、建築設計、行為舉止等等。遊戲的配樂也值得一提,例如遊戲序章教學關卡的琉特琴音樂,讓人彷彿穿越回古老的巴洛克時代,而第一章的音樂,是典型的類吉普賽-阿拉伯風格,豎琴和絃樂撥奏出酷似吉他撥絃的聲音,悠遠神秘令人遐想,彷彿置身小酒館熙攘嘈雜之中。到了遊戲第四章,主角們置身於華麗的凡爾賽宮,音樂變成了意大利協奏曲曲風,曲調華麗優雅,一如遊戲中紛紛穿戴華麗珠寶,起身鞠躬的貴族。
版畫風格的手繪油畫與活潑悠揚的古典音樂的結合,彷彿將玩家帶回至悠遠的中世紀,穿梭於嘈雜的港口,寧靜的莊園,喧鬧街頭陋巷與華麗的宮殿,見證18世紀法蘭西的眾生百相,於古老的牌桌上贏取黃金萬兩,又在命運的牌局中失去一切。
精巧的敘事
匯票上的日期是 1789 年 12 月 4 日———法國大革命爆發的日子———預示腐朽的社會即將經歷更大的動盪和衰敗,他們現在都平等了。
遊戲的部分靈感來源於電影《巴里林登》,它以18世紀歐洲七年戰爭為歷史背景,敘述了一個愛爾蘭人如何靠行騙和冒險混入上層社會,最後又落魄潦倒的故事。“身敗名裂之後, 傷心寂寞的人能去哪裡……我們無法密切追蹤他之後的生活, 但是他似乎重操舊業當其賭徒,只是沒有之前那麼成功,他再也沒見過林登夫人”。在影片結尾的旁白敘述中,巴里拄著柺杖, 在母親的攙扶下步履蹣跚上了馬車。電影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遊戲主角,尤金最終的命運。他不過是弗內斯復仇計謀的一枚棋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弗內斯為他們設好的局。尤金的命運由飛黃騰達跌入谷底,在牌桌上取得的榮華富貴不過是黃粱一夢。
《巴里林登》電影截圖,每一幀都彷彿一副油畫
在最後的牌桌上,我選擇直面自己的命運,沒有華麗的技巧,沒有精心的計謀,尤金在凡爾賽宮,在國王的寶座前完成了這個遊戲中唯一一場沒有欺騙的牌局。一如國王所言,這是公平的結局,所有人都可以得到赦免安全的離開,而尤金選擇勇敢的直面真相——於他而言,他是否是國王私生子已不重要,他並非,也永遠無法成為王位的繼承者,他只能是尤金。在所有結局尾聲,尤金都選擇回到坡市,接手了波特豪斯女士酒館,由此他跌宕起伏的命運畫上了句號。
今天是1789年,法國大革命爆發了,舊世紀走向了終點,在故事開頭的酒館裡,垂垂老矣的尤金仍然做著日復一日的工作。議會派人來通知他,法國大革命爆發了——這預示著封建專制的殘暴將一去不復返,現在是人人平等的新時代。而銷聲匿跡的聖日耳曼伯爵是一名真正志存高遠、名副其實的革命家。
年老的尤金只是默默的將顧客的酒杯斟滿,不禁回憶起舊日在華麗宮殿與國王的最後對局。他收起起桌上的四張撲克:黑桃K、梅花9、方塊Q、紅心J,再從袖口中拿出另外一副撲克,將它們依次在桌上翻開。命運的無常,人生的荒誕,彷彿虛幻一場,人類的悲歡只是歷史浪潮中的一粒塵土,一切不甘、詭計與不幸,隨著尤金手中的那四張魔術般變出的“A”,在客人的驚歎聲中,悄然退場了。
“上述人物的悲歡發生在喬治三世時期,不論好壞、美醜或貧富,現已平等歸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