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风岭,八百里~
《黑神话:悟空》已经发售6天,许多玩家也已经通关,回顾整个游戏中的音乐,最让我惊艳的还是第二章片头的无头僧人说书片段,无头人手中的三弦也是中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借此机会也聊聊这段音乐背后的中国传统文化。
陕北说书,而非秦腔
《黑神话:悟空》第二回名叫”风起黄昏“,非常形象,风起字面意思是风开始吹起,也可以用于文学修辞指某种趋势开始兴起流行,无头僧人伴着漫天黄沙,坐在石头上说书唱曲,极具画面感!这个片段最早在2023年科隆展上就播过,当时很多人以为是秦腔。
秦腔本身是戏曲的一种,唱腔高亢激昂,主要流行于中国西北地区,尤其是陕西省,可能是因为地理因素让大家误以为是秦腔。但黑神话无头僧人这一段其实是”陕北说书“,对比秦腔,说书其实更偏向口头表演艺术,主要是讲述故事。
二者都源自西北地区,秦腔有固定的音乐和唱腔,有时会辅以表演和舞蹈,剧目多来源于传统戏曲剧本;说书极度依赖说书人的口才和表演技巧,并没有固定的音乐伴奏,侧重语言艺术,而且说书的内容则更加灵活多变,可以包含更多的即兴创作,或许这也是为何很多听众觉得这里有说唱和摇滚的感觉。
陕北说书主要流行于延安、榆林等地(除了陕北说书外,还有沁县说书和临县说书),最初由穷苦盲人使用陕北的民歌小调演唱传说和故事,通常由艺人手持三弦或琵琶自弹自唱,腿绑摔板,兼用小铙,游走四方,说唱乞食,糊口谋生,按照乐器的不同,说书也分为“三弦书”与“琵琶书”两种,《黑神话:悟空》的说书人手持三弦,即为”三弦书“。
相比于戏曲,”三弦书“几乎不需要任何场地,多在田间地头、庭院炕头进行,陕北说书的唱词通俗易懂,曲调激扬粗犷且变化丰富,有“九腔十八调”之称,代表人物包括韩起祥、张俊功和解明生,这次为黑神话制作说书曲目的是陕北说书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熊竹英。
黄风岭,八百里,曾是关外富饶地;一朝鼠患凭空起,乌烟瘴气渺人迹。
熊竹英本身是草根出身,初中毕业后拜师学艺开启说书生涯,将陕北说书代表人物张俊功作为偶像,不断勤学苦练终成大师,这次得益于为黑神话演出,让陕北说书推向更广阔的舞台,在熊竹英的陕北说书创作中,既有传统名著反映古代神话和历史人物,也有现代书目反映现代人的斗争和生活。
三弦
熊竹英手上演奏的乐器名叫”三弦琴“,在古代已经有千年传承,相传源自秦汉时期的弦鼗,弦鼗是一种圆形、直柄的乐器,类似于拨浪鼓(第二章也有拨浪鼓支线),在秦朝时期,劳动人民在修建长城的劳动之余,可能会用拨浪鼓(弦鼗)上的张弦弹奏,以解思乡之苦,之后慢慢演化成现在的形状。
“三弦”之名的记载始于唐代崔令钦的《教坊记》,但并未记录“三弦”形制,现在的中国的三弦主要有大三弦、小三弦等形制,大三弦通常指北方地区使用的三弦,体型较大,长度约为122厘米,音色明亮刚健、雄浑厚重,适合独奏、重奏、合奏以及北方说唱和戏曲伴奏;
小三弦是尺寸最小、音色最为清脆的三弦,大家可能到苏州来玩会听评弹,里面用的三弦就是小三弦;而介于大三弦和小三弦之间的是中三弦,也就是西北、华中地区民间常用的三弦形制,音色明亮而温润、细腻而沉稳,多用于陕北民间音乐、说唱和戏曲伴奏,陕北说书和秦腔都有使用。
二胡、小提琴这类型的弦乐需要弓来演奏,三弦则是弹奏,以熊竹英的三弦为例,琴头通常呈现铲形(或如意形),有三个用来调音的弦轴,我自己会小提琴和二胡,三弦也试着学过,琴颈指板会更长一些,音域宽广,上面没有品味柱,演奏者可以自由在指板上滑动手指来改变琴弦的音高,所以能听到非常好听、极具特色的滑音和颤音。
北方用得比较多的大三弦音域通常在G到d4之间,声音响亮、浑厚,具有较强的穿透力,适合作为民乐的领奏乐器,南方的小三弦音色清脆、轻盈,适合细腻抒情的演奏,在江南丝竹、昆曲、苏州评弹等音乐形式中与其他乐器配合演奏,现在还有电三弦,在共鸣箱里装个拾音器,可以直接拿电三弦作为独奏乐器,乐队中电三弦也可以模拟其他乐器的音色,提供类似电吉他的滑音效果。
河南焦作西冯村出土 三弦乐俑
在无头僧的实际演奏中,指甲过弦速度的快慢,会影响音色的刚坚或圆润,速度越快音色越刚坚,速度越慢音色越圆润、柔和,指峰也分为正峰、侧峰、偏峰,无头僧的指峰演奏角度和接触面积不同,产生的声音特性也不同,比如直接正着演奏,接触面积大音色刚坚,侧斜接触面积小,声音粗犷,偏峰接触声音会更柔润。
可能大家只注意到无头僧人手指与三弦琴的接触,实际上三弦也有很多的演奏技巧,比如用手指摩擦鼓面,或者用指甲垂直弹弦,让三弦琴产生与皮面振动方向一致的振幅引发更好的共鸣,这也是为何无头僧人只用一把乐器,就能达到一个乐队的效果。
其实三弦书作为非遗文化,也面临着没有市场、后继无人的风险,让传统民族音乐与现代流行文化无缝衔接,恰恰能够达到1+1>2的效果,《黑神话:悟空》中的音乐设计不仅为游戏增色,也为传统文化的传播提供了新的平台,通过这种方式,传统艺术得以在现代社会中焕发新生,吸引更多年轻人的关注和参与,实现文化的持续传承和发展,当然,游戏科学团队也以他们的方式对中国传统文化致敬,让全世界更多的人了解和欣赏中国丰富的文化遗产,这也是《黑神话:悟空》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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