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幻想了,幻想我有一份喜愛的工作,而且小有成就,年紀輕輕便有了自己的房子,雖然稱不上多豪華,但也有浴缸和陽臺。
即便是這樣,當時小然的母親也這樣說:彩禮什麼的只是個形式,你們年輕人現在壓力大,我們當家長的不會在這種事上為難你們——小然的父母向來都很開明。
之後的某天,小然悄悄在我耳邊說:“我媽把彩禮錢給我了哦,你要是想買什麼就告訴我。”看著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我忍不住在感動之餘逗她一下:我要你買下我所有的幻想。小然愣了一下,緊接著就撲上來捏我的鼻子:原來你還有幻想還有不屬於我的嗎?
當然是騙她的,因為我只要一閉上眼就會回到那個有她的世界,有時是在婚禮上,我向滿臉難以置信的老同學們敬酒,他們在討論我們曾經的逸事時總會感嘆一句:沒想到你是先結婚的那個。我只能不好意思的笑幾聲,小然在我身邊笑著傾聽,穿著婚紗像一隻白鶴。
廁所難聞的味道毆打著我的鼻腔,嘔吐物,排洩物,消毒水的味道,混著煙味熬成了一大鍋濃稠的粥。快回去吧,明天還要早起,我對自己說。我時常感覺我的生活就是在打點滴,腫脹的藥水袋裡盛滿了各種待辦事項,我不知道打完這些我的病會不會好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護士才會來幫我拔掉針頭。
“做噩夢了?”她向我這邊湊了湊,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像是。”我對著蓋在她臉上的月光出神。
狹窄的出租屋裡塞不下雙人床,於是我找了張差不多高的桌子和床拼在一起。
“我一定要買一套更大的房子。”
“多大?”
“大到能放下你的所有的幻想。”
“那豈不是,”她眨巴著眼睛想了想,“只和你的懷裡一樣大。”
後來,我們再也不用在拼成的雙人床上睡覺,玄關除了鞋櫃還能放下一個狗窩,陽臺除了曬衣服還能放兩盆綠植,沙發和茶几之間的距離足夠一個孩子跑過。
“辛苦你了。”小然說。
我搖搖頭。
是的,我一點也不辛苦,我要做的就是躺在床上,開始幻想自己擁有過人的才華和天賦並將它們展示給世人,無人不被我的作品所打動,而這個過程只佔了我週末的兩分鐘。
“你們畢業以後要去哪?”舍友問。
這個問題就如同考試的壓軸題,你問我會做嗎,我肯定不會。那要交白卷嗎?寫點吧,多少得點分呢。
“回家那邊找找工作吧。”
家啊,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地方能去,家鄉對我而言就是一個陌生城市裡的24小時便利店,明明世界在它的自動門外,我卻好像能在門內找到我想要的一切。
“出差這麼久想家了吧。”小然的擁抱讓我焦躁的心情平復了下來。
“你爸媽那邊還好嗎?”
“好著呢,前兩天還帶著我們找公公婆婆一塊出去爬山呢。”
我點了點頭,得知一切都好後,一陣莫名的悲傷在我心裡漲潮,淚水難以遏制的摔死在小然的肩膀上。“出什麼事了?”她被我嚇了一跳,急忙撫摸著我的背安撫我。
“我…”我深吸了一口氣,“我又幻想了,幻想自己是一個一事無成,沒有目標的大學生。”
她卻笑出了聲,“這又什麼關係,那你正年輕呢。”
“可是你不在了。”
小然在我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說什麼胡話呢,你要拋下我和孩子不管了嗎?”
她佯裝生氣道:“到頭來,你寧願幻想這些有的沒的也不願意多想想我。”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畢竟我已經幻想到和她有一個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