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馬裡烏斯(下)|明日方舟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6-05 14:40:46 作者:南有圻木 Language

四章:馬裡烏斯(下)|明日方舟 - 第1張


阿特亞加把打包好的裝備交給接待員後,偽裝成快遞員的接待員從快遞車上翻出一個薄薄的快件,對方帶著深不可測的笑容把快件遞給了阿特亞加。

“先生,今天晚上可能要下大雨,剛才電視臺裡說了,”接待員搔了搔後腦,在回到車上時拋下這麼一句,“那些烏雲會從西南方向來。”

“看起來是這樣。”阿特亞加隨口回了一句。

“那我猜對了。”接待員發動汽車,一腳踩下離合器離開了。阿特亞加有種感覺,剛才的那位接待員日後還會再次見到,直到那張他將此刻還未來得及打量的臉爛在心底。但事實也確實是這樣,那個由特里指派來的接待員叫薩姆·B.阿德庫格貝,在戰爭正式開始後,他將作為伯克的參謀長一直伴隨這場戰爭直到最後一刻。之後,阿特亞加有些後悔沒能記住他的臉。

快件內是一本厚厚的訓練模擬器的說明書,打開包裝後只看見一本未標名的白色裝訂本,第一頁還是正常的內容——關於那臺訓練模擬器安裝的教程,但阿特亞加從來沒聽說過有這臺模擬器。後面寫了有關3月26日傍晚發動武裝奪取以塞亞城的計劃,足足有四百多頁,計劃之多,足以讓阿特亞加眼花繚亂——但這些流程他早已爛熟於心,因為大多數都是由伯克編寫,阿特亞加深知伯克在每一種情況下的每一種應變方式。最後幾頁比前面的紙張大上一圈,看樣子應該是臨時裝訂的,阿特亞加非常清楚裡面的內容。他在裝訂本的最後一頁找到了那張邀請函,這張邀請函通體黑色,上面用燙金畫著藤蔓和風信子,裡面夾著的白色信件正中央寫著他的名字。

在迫近傍晚的時刻,阿特亞加來到了那個貽貝形狀的中央劇院。一個高個子的庫蘭塔男人接過他的邀請函。他翻來覆去的檢查,仔細辨別著邀請函的真假,根據上面的名字比對來客名單後擠出了一個毫無感情的職業假笑。

“歡迎,阿特亞加騎士大人。今晚將有著名的表演家蒞臨本院,這將是一個迷人的夜晚。埃克托,請將這位騎士大人帶到他的包廂內。”

一個彬彬有禮的庫蘭塔服務生應聲走近,深陷的藍眼睛懷著憂鬱的神色。

“騎士大人,請跟我來。”

這個包廂位於觀眾席上方,從這裡可以一覽舞臺和觀眾席的全景,能清晰的看見表演者還有觀眾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特里坐在觀賞窗邊的位置,呆呆的向下注視著那些觀眾一個個落座。阿特亞加沒有驚動他,悄悄在另外一邊靠觀賞窗的位置落座。

“伯克等會就到。”

特里語氣裡架勢全無,躲避著阿特亞加的眼光。按照計劃,古列爾莫內•克拉科夫要坐在觀眾席中央,以便讓等候在各個角落的騎士們可以看清他的動作。在《冥河邊的米哈烏》在第二次間幕時發出指令,然後由古列爾莫內當面在電視上發表獨立講話。特里突然靠近阿特亞加,他用一種毫不在意的語調說:

“我們已經安排好了兩個偵察排的騎士待命——一旦發表獨立講話後,監正會在8個小時內就採取了武力鎮壓,那些騎士將立刻動身,”特里微微透出了一股得意,“這個計劃是我安排的,我們會讓他們攜帶一臺加密無線電,然後再由那些騎士轉述我們的計劃,跟那幫烏薩斯人好好談談。當然,他們的用處也不止這一點,他們也會在地圖上標好轉移到烏薩斯的路程。”

“那樣最好。”阿特亞加知道那幾張緊急裝訂的紙上就寫了這個計劃。

古列爾莫內高個子,身形消瘦,穿著考究,上身套著一件長尾禮服。可能是衣服裁剪尺寸有些偏差,那套優雅的衣服套在他身上,就像掛在一根枯枝上,而那根“枯枝”彷彿稍經微風的輕拂就會斷裂。他在兩位隨從的陪同下入座,但他剛坐下一會兒就突然站起,對著那些嵌入式包廂一陣還視。別看了,別引起注意,阿特亞加著急的想,直到古列爾莫內的目光轉到這邊。阿特亞加看見那是一雙飽受長期失眠折磨的悲傷的眼睛——此刻正充滿著不值一提的憤怒和困惑。這雙眼睛的主人因為長時間的苦腦糾結而神經脆弱,以他那懦弱的天性根本不能被冠以領導者一稱,他面容憔悴,比起那些神經衰弱的病人差不了多少。如果是在街頭遇見,可能會被當成癮君子一類的人,那種乞求被憐憫的神態不免會被人看低一等,並浮想聯翩。

阿特亞加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和腳尖都變得冰涼,他的信心因為這雙倒黴的眼睛而動搖了,此刻如坐針氈,他想起除了古列爾莫內還有另外一位王族,但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去尋找,擔心看見一雙同樣的眼睛,瞧見一張相似的臉。阿特亞加刻意的盯著特里後,後者臉上的表情變化莫測,一會是驚恐,一會兒是惱怒,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看著古列爾莫內胡鬧,一句話也不說,包廂裡的空氣尷尬的擰成一團。古列爾莫內一直傻乎乎的站在觀眾群中央,直到被一位隨從扯著衣角,強制坐下。好在這時,一位服務員來到包廂,他手裡提著一個很長的黑色皮革提箱,他湊在阿特亞加耳邊神秘兮兮的說:


“先生,這是您的大提琴。”

阿特亞加起身離開,留下特里獨自欣賞他臆想中的王。那個提箱裡放著他的武器——一把十字型的大型複合弓,他將用這把弓箭配合自己的源石技藝,去摧毀掉西南側的軍營。

伯克就坐在古列爾莫內身後一排的位置,自從看見了曾被特里描述成至高無上的王的真實面目後,伯克認為特里將無數人的生命栽在了一個荒唐的玩笑中——一個僅僅為了滿足自己孩童時期遺留下來的君王夢。他能清楚的預料到,古列爾莫內將會眨著可憐的睏倦眼睛,在指揮台前徘徊不止,張口閉嘴,伸手放下,每一個計劃都會暴露出他不加掩飾的平庸——正如剛才的眼神和舉止一樣,結果無非都是讓他們去送死。《冥河邊的米哈烏》第二幕已經演完了一半,觀眾都沉醉在跌宕起伏的劇情中,沒人注意到,伯克那尖銳的眼神正在一層層剝去古列爾莫內被特里神化出的一層層繭皮。

“擲棄那個可惡的夢吧!我的至親,我的臣!即使是天使那可貴的垂青,出自神聖造物者之手,也休想將我帶走!”

扮演王的演員欲欲躍試,打算從三十二級臺階上摔下,然後折斷頸椎“死去”。

伯克看見古列爾莫內把右手指甲放進嘴裡,咬咬完後又換成左手,身體因為恐懼在椅子上縮成一團,奇怪的顫抖著——幸虧沒人理他。

“臣子”被“王”的死相嚇到了,跳下樓梯後俯下身去,當著眾人的面擠出幾滴眼淚,伴隨著淒涼的管絃樂,“臣子”將要給“王”唱上一首安魂曲——但其實“王”是因為一杯“臣子”毒酒而失足墜落。

還沒等到間幕,古列爾莫內就刷了一下站起來,一邊不停的抱歉一邊爬過其他人的膝蓋,他逃到觀眾席間的過道上,慌張的從過道盡頭的門離開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些準備好的騎士一頭霧水。

眾目睽睽之下,古列爾莫內因為害怕而倉皇逃走。

褪去的皮,彌留的影

古列爾莫內•克拉科夫

“那是一雙飽受長期失眠折磨的悲傷的眼睛——此刻正充滿著不值一提的憤怒和困惑。這雙眼睛的主人因為長時間的苦腦糾結而神經脆弱,以他那懦弱的天性根本不能被冠以領導者一稱,他面容憔悴,比起那些神經衰弱的病人差不了多少。如果是在街頭遇見,可能會被當成癮君子一類的人,那種乞求被憐憫的神態不免會被人看低一等,並浮想聯翩。”

古列爾莫內是個膽小鬼,他那獨具慧眼的祖父吉奧瓦尼•克拉科夫,從他身上不僅發現了可以煽動人群的口才,還發現了懦弱致極的天性。但老爺子並未放棄對這個身體贏弱的小孫子的培養,畢竟與古列爾莫內同輩的那些***的產物,古列爾莫內算是其中最為天資聰穎的一個。

馬裡烏斯帝國在幾百年前被卡西米爾吞併後,只殘存兩隻王室:克拉科夫、瓦迪斯瓦夫。吉奧瓦尼•克拉科夫將從祖輩那繼承的亡國之痛進一步發揚,將這些思想強加於當時年紀尚小的孫子古列爾莫內•克拉科夫,古列爾莫內在經歷一場手術後,終於打破了先天連舌的限制,繼承了祖父的意志,他厭惡那些——祖輩是馬裡烏斯公民,但卻遺忘祖先的民眾,敵視那些強調“卡馬戰爭”是無奈之舉的詭辯家,每當萬眾矚目的騎士錦標賽舉辦時,他摒棄與眾人一道歡呼——而是在夜晚躲在徘徊著祖先孤獨遊魂的老宅裡,偷偷將眼淚嚥下,咒罵卡西米爾人無情的偷盜行為,將曾經帝國的“‘橄欖樹’競賽”冠以虛假之名,招搖騙市。

古列爾莫內仍然記得祖父告訴他的話,他本應如歷代帝國的君王一樣,在眾臣圍繞之下接受加冕,在擁有十二根立柱和黃金吊頂的大廳接見來自其他帝國的使者。即使他會在權力的泥潭中掙扎著呼吸,即使他會隨著慚沉的氣息而慢慢死去。但在那可怕的侵略之夜,那些不曾感恩的人民——現在也即是如此。他們和那些來自卡西米亞的騎士讓街道盡頭響起駭人的自由之歌,讓那些被判處死刑,隔天執行的感染者衝出牢房,讓不受困於家族契約的卡西米爾騎士踐踏帝國的旗幟——讓無上的天馬圖騰染上永恆的汙穢。讓歷任暴君的精細畫像,連同雕塑被堆在房頂上熊熊燃燒,伴隨著眾人的歡呼聲,一起淹沒在歷史的激流之中。

特里·梅德溫找上他的那天,古列爾莫內還在一家小酒館裡醉宿,特里用兩百龍門幣買下了酒館老闆不將他扔出去的保證。古列爾莫內曾經讓祖父為之驚喜的口才能力,讓他在自己的乞丐朋友圈內名聲遠揚,他常常將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君王與騎士的故事描述的繪聲繪色,以此換來幾個賞子。

——讓我來告訴你,先生,我是一個家族企業的繼承人,我叫特里·梅德溫,當然,這個企業現在是卡西米爾的,但我未曾忘記我那屬於馬裡烏斯帝國高貴血脈。您看。

特里捲起袖子,讓神志恍惚的古列爾莫內看清他手腕上的印記,那是家族契約的標誌——曾經宣誓終身為帝國的王服務的六大騎士的後代,這個契約作用於血液。因為這個契約的存在,擁有王的血脈的人可以強制性的命令那些騎士的後代,他們都將終身為王服務,無條件的獻出生命。家族契約會在身上的某一處形成一個天馬圖騰。

——當然,因為我那幾個祖先經不住誘惑那些平庸女人的誘惑,也不瞭解這份血脈的神聖,我身上的血脈已經稀釋到不能發揮作用了……

——不過,我的王,您仍然是我的王!我在萬里之外的龍門做生意時,無意間從一個醉漢口中聽到了您的名字,感受到了那來自萬里之外的呼喚!前日就立刻趕來找您了。

——您的能力,那來自帝國的契約的能力!能隨意命令六大騎士後代的能力!它能使被遺忘的帝國復興,您看看啊,那些愚鈍的卡西米爾人根本不瞭解真正的騎士精神!您看看那些作秀的鎧甲,帝國的復活能讓他們認清真正的騎士!現在,請將它展現給我,那種力量,我的王!

古列爾莫內半醉半醒之間打斷了特里激情高昂的演講,他搖了搖頭——至少他認為自己在搖頭。不不不,你完全不知道……嗝,我曾經有一個親戚也想試著使用這個力量,然後他就瘋了,大腦壞了……嗝~那樣做對神經的損害非常嚴重——你想想,騎士的後代,現在好歹得有幾千人,一個人要控制到幾千人去……

特里假裝專注的聽著,等古列爾莫內說完後繼續自己雄心勃勃的理論。雖然古列爾莫內打著酒嗝,聽不進去他的言論,但特里知道,他永遠都會成功,跟古列爾莫內說話比跟那些老商人容易得多。在自己尚有熱情之時——反正有的是時間。古列爾莫內總會被他趕上道。特里會用各種方法治理他,側旁敲擊他,最終在特里的“意見”下服服帖帖的順從,完成任務後就會搖著尾巴等獎勵——現在是兩百龍門幣,未來就是帝國的名義君王的稱謂。特里利用古列爾莫內和***二者的家族契約能力強制性的徵來將領,擲下重金招兵買馬,與本地的飽受欺壓的感染騎士勢力相互勾結,他甚至還包下了一個電視頻道,整日播放著關於馬裡烏斯臆想的社會生活中的一切,一個在歷史煙塵裡,充滿藝術氣息,生活情趣,的美好國家形象就被建立了起來——這是薩姆的建議,保證在必要時能利用輿論的力量。古列爾莫內沉醉於未來君王權力覆蓋下的社會幻想中,他在白日夢中規劃好每一個燈紅酒綠的街區,每一個光線汙染的商店,每一盞鍍銅路燈。

——特里,我要在這裡建一個我的雕像,當然作為最大功臣的你也要有一個同等大小的雕像,建在街道兩頭,我的在西邊,你的在東邊。

好極了!我的王,這個主意好極了!

但真正的戰爭並不會為古列爾莫內所願。說到底,他不過是一個過度自憐的亡國的王,一個僅僅善於表達的膽小鬼,成年以後,一個一事無成的醉漢——這些他都心知肚明。但這不重要,特里為了創造一個自己理想中的美麗國家,他就需要一個王,需要一個能站在檯面上的伶人——需要一個藉口,而他又是一時熱忱的一廂情願。對於特里而言,這就是一次童叟無欺的買賣。

——辛苦了,我的王!

特里……我都按你的稿子演講的。

——這很好,我的王,您的口才好極了!

***目睹了古列爾莫內逃跑的全過程,他也想要和對方一樣一起逃走。***作為這場武裝起義中的名義發起人之一,他深諳未來戰爭的殘酷——那就是一個帶著剃刀片的渦流,會急不可耐的吞噬,毀滅一切,並且遲早要波及自己。而古列爾莫內和***作為名義上的戰爭發起者,必然將被視作罪魁禍首。在所有人都沉醉於戲劇帶來的娛愉時,唯獨他感覺到一種悲傷的壓迫感,溢於演員的怪誕裝束,滲透進他左胸的第三根肋骨,他把手放在那上面,想要稍微減緩這種壓抑。在古列爾莫內還沒逃走之前,***將對方視作唯一能理解自己的人,付於對方同情和安慰——同時也暗暗的感到竊喜,但現在按照計劃,他要替古列爾莫內完成他的任務,為此他驚恐萬狀,埋怨古列爾莫內突然的舉動,古列爾莫內令人噁心的膽怯。跟著古列爾莫內來的隨從中的一個,順著古列爾莫內剛才的路線,不動聲色的溜了出去,不一會兒,他就把古列爾莫內拎了回來——他被守在門口的騎士趕了回來。後者面色慘白,萎靡不振,一張溺亡者般絕望的苦臉。***暗暗鬆了一口氣。

特里翻開了那本厚厚的計劃書,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第一階段的計劃,包含副加的A,B計劃在內足足有十一頁紙,往後就是為了防止監正會的騎士登城的防禦部署安排,以及東,西,南,北,西南,五個假想登入口被攻破後的部署轉移、組織反擊計劃書,甚至還包括特殊戰況的棄城計劃……

1091年3月26日,七點剛過一刻的以塞亞城——此時也正好是以塞亞城中央劇院上演的《冥河邊的米哈烏》第二次間幕時。一幫全副武裝的騎士一擁而上,封鎖了中央劇院的所有出入口,使劇院與外界完全分離,他們控制J整座劇院——為的是劇院內前來看戲的眾多本市政府要員。

兩分鐘後,以塞亞城的人們看見從中央劇院白頂上的天窗中閃出一道白光,匯聚成那永不停歇的的白色黎明,伴隨著蒼白源石技藝劃破空氣的陣陣隱雷,一隻一米多長的合金箭矢裹攜著耀眼白光直插雲霄。在它的光芒下,月亮宛如一粒無處可躲的微塵,大街小巷、每一個房頂宛如蓋上了一層白色的霜,那些躲在霓虹燈下的有著醜惡神情的刺客們無從遁形。箭頭下墜,合金箭矢朝西南方向的軍營尖嘯撲去,在尾部留下一條纖細的白色足跡,它精準命中了軍營的倉庫,引發了劇烈的爆炸。這次不知名的攻擊宛如神罰,軍營在頃刻間化為烏有。以此為信號,躲在暗處的騎士們傾巢而出,隱蔽著的炮兵班輪流炮擊,在鎧甲上塗著天馬圖騰騎士封鎖了街道,開始清剿殘餘的城市護衛隊,他們朝中央圖書館湧去,準備控制最重要的移動城市中樞。馬裡烏斯人的武裝起義開始了。

阿特亞加瞧了一眼窗外傍晚的天空,那是一種濃重的紫羅蘭色,以現在的視角看不見底下的城市。快下雨了,他心想。這次攻擊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氣,箭矢剛一離弦,他立馬就無力的癱坐在地上,需要人攙扶才能勉強站起。

“墜地的白色橡子。”

阿特亞加想起曾經的那些同伴對這一招略帶黑色幽默的命名。

這天的第一滴雨落在了一位中年庫蘭塔向後捲曲的褐色頭髮上。那些騎士洗劫了電視臺,把攝像機搬到劇院裡,古列爾莫內在攝像機面前發表了獨立講話。十九個小時後,軍營廢墟的最後一絲火焰終於被傾盆大雨澆滅。在通過廣播宣佈馬裡烏斯帝國再次建立六個小時後,監正會派來一名線人,邀請叛軍指揮集團到第三方城市商議談和條件,但被拒絕。二十六分鐘後,監正會向全國廣播,宣佈與叛軍談判破裂,並已掌握叛軍重要情報,將要視叛軍為卡西米爾內部感染者與境外反卡勢力勾結的武裝力量,現已上交申請至國民院,將調動征戰騎士團平息叛亂。第二天的上午十一點二十九分,征戰騎士團對叛軍發動了剿滅作戰,在一番艱難的攻守戰後,經過權衡利弊——主要是因為以塞亞城的移動控制系統被炮兵誤擊,叛軍在第六天的凌晨三點十四分放棄了這座移動城市——此時以塞亞移動城市已經向東移動了近二十公里。就如阿特亞加所預料的一樣,即開戰始的傷亡者中,感染者就佔了近八成。

1091.4.14.

拉米伊•維斯特琳被那塊粘在牆上的汙漬吸引了過去,路易斯•格勒一手把小拉米伊抓過來,轉頭大聲呵責那幾個穿著教服的血魔,罵他們都是飯桶,沒有盡好自己的職責——連一個小女孩都看不住。

“要知道!這年頭再找一個純種王室血統的血魔基本不可能!她也僅僅是我遇到的第二個,有什麼閃失,我拿你們的腦袋抵!”

那些教徒低著頭喋喋不休,都是些諸如抱歉一類的話。路易斯教甫命令他們打跑那個把汙漬當源石的重度感染者——他正用身體淫穢的蹭著自己臆想中的“源石”。他們接到命令後一哄而上,嘰嘰喳喳的攪作一團,高高舉起手中的手杖,感染者被這突如其來的喧囂嚇跑了。

“可是路易斯神甫,我們已經沒命的走了三天了……”

說這話的是布拉莫修士,此話剛一脫口,其他的教徒就連忙跟著附和。路易斯白了他們一眼,內心泛起陣陣鄙視,但事實上,路易斯也已經疲勞過度,在過去的幾小時內,在他的身體上,從毛孔滲出的不再是汗水,而是成了酸澀無比的熱淚,他總是認為黑夜臨近,殊不知那是他下垂的上眼皮——這些是身體對他的警告,他隨時可能和那些修女修士一樣垮掉,那股因疲憊而產生的疼痛存在於條肌肉之中,聯合身體固執的與他的意志較勁。路易斯沒有回應那些教徒,他自顧自的坐下來休息。看到他這麼做,那幫教徒也不再吵鬧,乖乖的圍坐在他面前。

一行人中,只有小拉米伊仍然精力充沛,此刻正悠閒地輕晃著膝蓋——她還是一頭黑髮(這對於血魔而言仍然是小孩子),路易斯為了圖省事,把兩撮最長的頭髮紮成辮子結在後腦,匯成一紮。血紅色的雙眸是一種不摻雜任何羞怯的空洞,像一汪平靜的湖水,她的眼角微微上翹,隱藏著不同世俗的風韻,五官都是由纖細而優雅的光滑曲線勾勒,精緻而不顯得庸俗——不論怎麼說,任何人在瞥見一眼後都能猜得到,甚至能通過想象而提前目睹,待她長大後能擁有無法比擬的美貌。但因為路易斯警惕過分的告誡和帶有目的的訓練,她以這個年齡不可思議的充分乖僻,在自己的周圍結上了一層泛著玫瑰香氣的孤獨硬殼,隔斷了自己與外界的任何通道。

拉米伊看著那些正在趁機冥想的教徒,努力通過肉眼難辨的特徵逐一想起他們對應的名字:說話沉悶的布拉莫、有些口吃的琳恩、跟死人一樣老朽的裡格爾胡特、在冥想時睡覺的蘇斯……還有機靈的阿卡娜——但拉米伊沒看到阿卡娜修女,如果她在的話,一定會給自己說一些有趣的故事。


“阿卡娜……?”拉米伊小心翼翼的問。

“她不在這裡,”拉米伊看見路易斯蠕動著嘴唇,咕嚕出這麼不清不楚的一句話,“阿卡娜和另外一些人去找‘儀杖——帕里斯’了。”

“儀杖?……帕里斯?”拉米伊發出小動物似的悲鳴,這個名詞似乎刺激到她腦海裡的某根神經。

“跟‘儀杖——西蒙’是同一類型的東西,小拉米伊應該知道吧,就是你要繼承的那個。”老朽的裡格爾胡特充滿耐心的解釋道,“就是有一些很強大的血魔,他們生活在幾百年前,儀杖就是由他們鑄造的一種武器的稱呼——通常會在後面加上鑄造者的名字,這一類武器能將上任的血液繼承給下任,對於我們而言,血液就是生命,力量之源——這種方式會使下一任使用者繼承上一任的能力,當然,繼承的不只有能力,還有記憶——血液可是記憶最好的溶劑。這份力量裡面還包含了儀杖本身由鑄造者灌注的特殊力量。現存的儀仗還有不少,曾經的使用者基本上都在六人上下,但西蒙的曾經的使用者貌似有十多個,他們都說西蒙的使用者都是……”裡格爾胡特突然住口。

“我為什麼要繼承?……西蒙?”拉米伊剛說完就有些後悔,她注意到路易斯悄悄偏過腦袋,偷聽他們的談話。這些問題路易斯至少給她解釋了幾百遍,但她總是記不住,對於她而言,世界上就沒有什麼是值得在意的。

“嗯……這個你就要問路易斯了,但我們只知道這是教條上面寫的,我們只是按照上面的要求做……至少是在我們這邊的教條,佩德羅主教已經把這一段刪了……”

“那個滑頭!”路易斯一聽到佩德羅的名字,就有一股怒火直直往上衝,他出口罵道。“要不是他賄賂了那些傢伙,霸佔了教主一職,盡是做些壞事!不僅改了教規和教條!還讓我們這些原教徒受盡打壓,他絕對是一個有了二心的人!絕對是一個叛徒!”

路易斯又是自顧自的喋喋不休了半天,然而那股怒火還未消盡,他撐著牆壁站起,一手拽過拉米伊,強硬的命令所有人立刻啟程。

“我們要趕緊去到馴獸團!馴獸師前幾天就告訴我說他們抓住尼塔特了,只要讓拉米伊•成為下一任‘儀杖——西蒙’的使用者——只要按照教條上面說的做,我們教團就能重回正軌!”

拉米伊看見所有人都在跑,他們都在大聲驚呼,她從容的捂住耳朵,但又覺得應該堵住鼻子,因為從房屋裡傳來陣陣惡臭。他們從那個破舊的小房子裡進進出出。路易斯板著臉指揮著,讓他們把這個東西移到那邊,把那個東西扔到院子裡去,琳恩和另外一個看不見臉的人——她猜那是布拉莫。他們抬著一個簡易擔架。蘇斯在一旁抱著手茫然無措。路易斯大喝一聲,把蘇斯和拉米伊都嚇了一大跳。

他們一共抬出了三具屍體,一個身形瘦弱,臉上還有淤青,腦袋上有一個整齊的切口。另一個體型碩大無比——即使被吸乾了血也仍然很巨大。手裡還緊緊的攥著一個簡易的法術裝置,他一共被捱了兩刀,一刀砍在左肩,另一刀砍斷了脊髓。兩具屍體都已經開始腐爛發脹,這兩個人他們都不認識,但他們猜那是馴獸師之前提到過的德卡和圖明斯。馴獸師穿著全副武裝的盔甲,他死於失血過多,但乾癟的身體裡一滴血液也沒有,就像一塊乾燥的扭曲的海綿。那套光整的鎧甲上連一個缺口也沒有,看不出打鬥的痕跡——除了那把被砍成幾段的闊劍。

“這是‘儀杖——弗拉’!‘儀仗——弗拉’才會造成這樣的死相!”

拉米伊聽見布拉莫在大叫。

“也……也,就是說莎!莎!莎夏•莎拉……維……維爾!來了!她……怎麼知道?”琳恩也跟著怪叫。

“莎夏•莎拉維爾?快去找找‘儀杖——西蒙’,如果被她截胡的話,她會把西蒙交給勳爵,勳爵會把西蒙熔燬的!”最老的裡格爾胡特說道,正因為他最老,所以語氣裡多了些平靜。

“還有尼塔特身上的那一半‘儀杖——該隱’!”布拉莫提醒眾人道。

所有人都跑來跑去,唯有路易斯抱著手,低頭慢慢沉思——拉米伊覺得他是在學剛才的蘇斯。終於,他得出了一個結論:

“有人告密!”

這個結論震驚了眾人,也同時震驚了他自己——因為他隱約的察覺到這件事跟佩德羅那幫人沒什麼關係。

最終他們什麼都沒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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