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節 面線糊巨好吃
“蘇子，師父讓你去找他一趟”
“哦，這就來” 柳樹根旁邊正蹲著捅螞蟻窩的蘇桃桃應聲道，心下泛著嘀咕，最近也沒惹什麼亂子啊，爹爹又要教訓我了嘛。忙不迭的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又抹了一把臉頰的汗珠，向著議事廳跑去。
“爹爹，您喊我”
“這麼大個人了，像什麼樣子”
撲通，蘇桃桃熟練的跪了下去。頭歪向一邊，一手掩面，似有哭腔。
“我錯了，爹爹，要打要罰都聽爹爹的”
“錯哪了”
“啊…唔…不管是什麼都是我的錯” 蘇桃桃也不知道爹爹在說什麼事情，總之先認錯就對了。
蘇方信輕拍了一下桌子，眉頭緊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兒，消瘦的身材，五官端正的落在粉噗噗的小臉上，烏黑的頭髮高高的束起，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的團在一起，若隱若現的能看到灰灰的巴掌印，像是剛從泥巴地滾過一圈，嘆了口氣，說道“你看看你臉上的土，眼看成年的人了，就知道招貓逗狗，也不好好練功，你娘走的早，我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你看看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放心把寨子交給你”
“要是讓我娘知道我如今的樣子，您還怎麼去九泉之下找她啊，我對不起我娘，對不起爹爹”蘇桃桃接過蘇方信的話，用更快的語速說著，“爹爹，每次我做錯了事，您就要說一遍，要我說，我就一直這樣挺好的，爹爹不放心我自然不用去九泉之下找孃親了，爹爹就可以長命百歲了呀”也不知道是頂嘴，還是在哄人，蘇方信一時間被這丫頭唬住了，不知道說什麼好。蘇子見狀，一臉諂媚的站了起來，跑到蘇方信旁邊，一把摟住脖子，親了一口蘇方信的側臉，蘇方信一口氣如今全消下去了，“好了好了，爹爹不說你了，幾歲了，還撒嬌，過幾年都該嫁人了”“不嘛不嘛，人家幾歲都是爹爹的小棉襖，就要貼著爹爹”。“不過，爹爹今天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啊？”“你看”說著蘇方信從懷裡掏出一沓疊的方方正正的紙，打開上面圈圈點點。“這是一張地圖？”“是”“給我的？”“對”“爹爹這是要讓我出門？”“嗯”“嗚嗚嗚”蘇子突然哭了起來，“爹爹生病了嗎，為什麼突然要趕我走”一邊哭一邊上下其手的翻看蘇方信的衣服各處。“好了好了，我沒事，臭丫頭，不盼著我點好”蘇方信扒拉著丫頭的手，甚是嫌棄。“爹爹想著你也大了，也該讓你出去歷練歷練了，雖說一直把你當男孩養，畢竟是女孩家，出門要小心些，也收斂些性子，這次出門我讓小卷跟著你”“好呢，爹爹”“別賣乖，這次出門是有任務的，喏，這個給你”蘇方信從袖中掏出一個雕花盒子，刻著半朵桃花，側面有一封鎖頭。“這是什麼？”“不知道”“爹爹不知道是什麼嗎？”“嗯”“那為什麼不打開看看”蘇方信皺了皺眉“爹爹沒有鑰匙，這是你娘留給你的，你沿著地圖去這個紅色標記的地方，那裡有鑰匙能打開”“這是娘留給我的，怎麼從未聽爹爹提起”“你娘臨終前交給我的，只說要你成年之後才能去尋，我便沒提起過。”“哦”桃桃握著盒子若有所思。“那爹爹我先走啦”桃桃左手拿著地圖，右手握著盒子走了出去，出門便看到門口堆著幾個師兄，一臉壞笑，“呦，蘇子又被師父罰了，今天又要抄幾遍門規啊”“要你管，略略略”。
桃桃原本是女兒身，只是蘇方信門下弟子都是男孩，從小便長在一處，小時候被桃子桃子的叫著，後來連桃這個字也隱去了，只叫蘇子，衣服也是挑揀師兄穿剩下的，不過蘇子也很爭氣，師兄們越長越高，唯獨把她落下了，師兄的衣服太大了，就穿師弟的，跟著師兄師弟的成日跟混在一起，除了功夫沒長進，淘氣的本事越來越大，近幾年常常被掌門人罰抄寫門規。桃桃擠過人群，想回屋子去。到了院子就嚷嚷起來“小卷，小卷，小卷”桃桃進屋就開始踢腳上的鞋子，左一隻右一隻的飛到房間的角落，轉身躺到床上，翹起二郎腿，打開地圖研究起來。此時，小卷也進了屋來，小卷比桃桃大了8歲，5歲那年被掌門夫人在大街上撿回來的，因為撿的時候頭髮卷卷的，就起名叫蘇小卷了，名字雖然俏皮，性格卻穩重孤僻，平時跟蘇方信門下的弟子也不怎麼講話，這麼多年一直幫蘇方信打理寨子裡的事，說是寨子其實也是個正經門派，只是掌門夫人覺得叫什麼門什麼門的既古板又無趣，倒不如山上的土匪來的自在，一來二去的便叫做蘇家寨，自詡是壓寨夫人，小卷的武功深得蘇方信真傳，是名副其實的大師兄，桃桃生下來的時候，小卷已經很清楚的記事了，基本是看著桃桃長大的，蘇方信平時沒空管著桃桃，也是小卷教她認字，練武，看著她罰抄寫門規，彷彿桃桃是他身上的掛件一般，也只有桃桃跟他沒大沒小，成天小卷小卷的喊著，其他弟子都是畢恭畢敬的叫大師兄。小卷進門看到房間兩頭歪歪的兩隻鞋子，駐足一秒，徑直走到桃桃身邊，“又被師父罰了嗎？”“小卷，能不能盼我點好，你怎麼跟臭師兄們一樣”“那我走了”“誒誒誒，別走啊”桃桃翻身起來，赤腳去追小卷“你看這個”說著把地圖攤開來放到桌子上，一臉得意，“爹爹讓我出門啦，咱倆一起去”小卷似乎沒聽到一般，低頭看了看桃桃在地上一跳一跳的腳丫，大跨步的走到一個牆角，又走到另一個牆角，撿起鞋子，回到桌子這裡，“穿上”“哦”桃桃聽話的穿上鞋子繼續說“小卷你不高興嘛，爹爹許我出門了誒”小卷看了看地圖，輕輕蹙眉，半天擠出來2個字“高興”接著問“哪天啟程？”“過完生辰吧，爹爹說要在我成年之後”“還有3天”“嗯”桃桃重重點頭，眼睛開心的眯成了兩條縫。
成年的生辰宴比往年辦得都要盛大一些，房間庭院到處張燈結綵，兩位師兄舉著杆子挑起兩掛長長的鞭炮站在門口，等待著吉時，難得桃桃不用早起，日上三竿，迷迷糊糊的爬起來找水喝，忽而看到桌子上方方正正的擺著一件衣服，桃桃提著衣服的兩角打開，白色絲綢打底，飄著綠色的絲帶，外面一層薄紗，竟然是一件女裝，桃桃立刻興奮起來，三下五除二的開始換衣服，奈何經驗少的可憐，擺弄了半天也搞不清楚這幾根帶子是怎麼纏起來的，正在煩惱的時候，敲門聲響起，“誰啊”“桃桃，是我”“小卷”“快進來”聽出來是小卷的聲音，桃桃囫圇的將衣服團在手裡，忙不迭的向門口走去，小卷推門，只見桃桃手裡死死的握住幾根帶子，頭頂也是一團糟，愣了一秒，轉身將門關上，回過頭伸手接過了桃桃衣衫的飄帶，示意桃桃左轉右轉，不出幾圈桃桃的腰線便展現出來，最後在正面打了一個蝴蝶結，垂下來的絲帶剛好與裙子齊平，“過去”小卷吐出兩個字，“去哪啊？”小卷看了一眼妝臺的方向，桃桃乖乖聽話坐了過去，隨即小卷拿起桌面上的梳子，一綹一綹的為桃桃梳起了頭髮，一半挽起來，一半垂下去，桃桃的頭髮直直的像瀑布一般，齊腰長，小卷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一支木簪，插在了桃桃的髮髻上，簪頭刻著一朵桃花，簪身是鏤空的花樣，整體是深棕色，襯得桃桃端莊大方，桃桃望了望鏡子中的自己，甚是滿意，又嗔怪道：“小卷有這個手藝怎麼不早說”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左翻右翻，找到了壓在抽屜底下的口脂，抿了抿，雖是女孩子家，卻也沒什麼胭脂水粉的，勉強算是上了個妝，桃桃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便三步並兩步的向門外走去，“我要去給爹爹看看，轉頭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小卷”一個不穩絆在了門檻上，眼看就要摔個狗啃泥，一把被小卷撈了回來，興許是力氣有些大，桃桃直挺挺的撞在了小卷胸口，白色的衣衫上明晃晃的烙上了紅色的印記，撞得桃桃鼻頭也酸酸的，小卷擔憂的看了看桃桃，桃桃卻不在意的揉了揉鼻子說：“我沒事，我去找爹爹了”說罷拍了拍小卷的肩膀，轉身要走，突然想起來這裙子走起路來似乎並不方便，便一步一踱的小心起來，目送桃桃離開了，小卷回到房間去換衣服，還好他們住的不遠，沒有耽誤太久，然而換了衣服的小卷並沒有去正廳，而是快步向後廚走去。
正廳上，蘇方信端坐在正中的位置上，看著來來回回忙忙活活的僕人和弟子們，回想起桃桃小時候的生辰都是自己操辦的，如今小卷愈發成長了，很多事情都能交給他來做，起初蘇方信還擔心他做不好，後來發現這種擔心屬實多餘，夫人的眼光真不錯，興許未來讓小卷來做掌門人也未嘗不可，畢竟桃桃是女孩子，做爹爹的也不想她太辛苦，難得的是這麼多年小卷對桃桃一直照顧有佳，儼然當作自己的親妹妹一樣，想到此處，蘇方信臉上有了一絲笑意。正在思索的時候，門口慢慢悠悠的晃進來一個人影，逆著光，有些模糊，這孩子真像她娘啊，蘇方信有點恍惚，眼眶也溼潤了一些，稍加修整，便站起身來，“桃桃快過來，讓爹爹好好看看”桃桃也想快一點，奈何衣服限制發揮，便邁起了小碎步，溜到了蘇方信旁邊，“我女兒真好看”說著蘇方信將蘇桃桃攬在懷裡，蘇桃桃順勢抱著蘇方信的腰就這麼靠著，甜甜的叫著“爹爹”，“來坐爹爹旁邊”，兩人挨著坐下，門外吆喝著“吉時已到”爆竹聲響了好一會兒才停下，僕人開始上菜，一盤接著一盤，每桌16個菜，弟子們也忙活了快一天，一個個蠢蠢欲動，等著蘇方信宣佈開席，蘇方信剛拿起酒杯突然想起小卷怎麼沒在，手剛抬到半空又放下去了，就在此時，小卷提著一個食盒到了門口，進門將食盒放下，先作揖“師父，弟子來晚了，還望師父勿怪”。今天這樣高興的日子，蘇方信倒也不會生氣，“無妨，今日生辰宴安排的不錯，辛苦了，快入席吧”“多謝師父”說罷，小卷提起食盒坐到了桃桃旁邊的位置，眾人看大師兄提著個盒子不免好奇，都等著小卷打開，小卷也不賣關子，小心翼翼的打開蓋子，裡面只有一隻白玉雕琢的小碗隱約冒著熱氣，看起來是糊狀的吃食，仔細觀察又像是根根分明的麵條一般，卻又不似麵條那樣長，塊狀的肉糜摻在中間，表面撒了一些小蔥段，模樣十分可口，小卷將碗端出來擺在了桃桃面前，“嚐嚐”，桃桃的眼珠滴溜滴溜的轉了兩圈，櫻桃小口嘬了一下，味道鮮美，清甜爽滑，桃桃眨眨眼睛，忙問“這是什麼，這味道怎麼從未吃過”“面線糊”小卷答道，“面線糊，面線糊”桃桃嘀咕了兩遍，生怕忘了，小卷繼續說：“這是我家鄉的味道，喜歡嗎”“喜歡”桃桃想也不想的回答，又笑容燦爛的補了一句：“面線糊，巨好吃！”小卷望向桃桃，滿眼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