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落日間播客第33期的資料部分。
隨意組合以獲得自己的本期播客標題。
文學作者看似更加自由,但在文體脈絡中依然得有所遵循,在漫長世代的文學經驗中,說詩人和小說家也是一個個有所約束的玩家,或許不為過。(朱琺)
本期是和跳島FM(Vol.108 像玩家一樣作詩,像詩人一樣遊戲)的串臺,落日跳島特別節目。
按
Tony yet,小河《二十面體:烏力波》
佩雷克是法國文學團體烏力波的成員。這是一個把文學創作當成是遊戲來玩的一個團體。而且他們的目標,是發明新的遊戲玩法。 誠如烏力波成員雅克·杜沙陀所言: 作家一直都在使用結構:有些人是有意識地,有些人是無意識地,而有些人則堅信結構只是隨時間的流逝而日漸被人們接受的某種習慣。我們直觀的會認為,隨時間積累而養成某種創作之習慣,這是必然的。但假如從結構主義的角度來看,所有顯而易見的事物都是可疑的。那些普遍被人們接受,並構成了無數創作者之經驗的形式,其背後隱藏了某種底層的結構。只有通過系統地探尋才能發現它們。這樣的探尋活動,除了可以讓我們發現某種底層結構,還有助於我們發現全新的創作結構。
山中天 | 烏力波60週年:從自己製造的迷宮中逃出去
“Rat qui construit le labyrinthe dont il se propose de sortir” 想從自己製造的迷宮當中逃出去的老鼠 ——烏力波官方定義
活動回顧 | 電子遊戲中的故事機器 | 厭氧菌 x 落日間 x 二十面體
“烏力波60週年系列”最後一場線上活動將於北京時間今天下午2:00在老地方lofish舉行。厭氧菌和葉梓濤將會用遊戲直播的形式和大家一起玩玩 Pendragon 這個遊戲。和其他交互敘事類遊戲相比,Pendragon採用了一個非常特殊的遊戲機制:在桌面棋類遊戲中找到了靈感,以棋盤態勢近乎無限的可能性為原料,創造出一個敘事生成引擎。
收聽
E33 作者 | 玩家 | 文學 | 讀者 | 變成 | 的 | 與
嘉賓
Timeline
00:00 Brian Eno - Ambient 1: Music for Airports
00:10 落日間開場
05:55 播客開始,播客嘉賓介紹
09:10 嘉賓的遊戲經驗,廣義與狹義的遊戲
12:26 嘉賓讀嘉賓用嘉賓做的《寫首詩吧》中嘉賓提供的詞盤合作的作品
14:55 玩遊戲後的閱讀經驗,對遊戲的想法,有趣的集句
19:23 作者和版權問題
21:00 《寫首詩吧》的新更新!
23:45 重複或押韻,與聲音做遊戲好玩在哪裡?
26:52 對喬治佩雷克《消失 La Disparition》的翻譯
31:05 超現實主義vs烏力波:規則會讓寫作更自由嗎?
37:00 文學與數學的美
40:40 詩歌數量與質量的隱隱不安
44:20 計算機是否能夠生成文學和敘事?
54:20 遊戲和文學第二人稱的邀請
63:15 作為迷宮製造大師的作者
66:30 全知,限知與無知的作者
71:00 雲玩家與雲觀看?
74:04 烏力波小說是隻靠點子就可以成立的觀念藝術嗎?
80:14 「形式大於內容」的偽命題
86:10 想象數字時代文學:線性印刷媒介外的無限可能
Shownote
btr《上海膠囊》
朱琺《安南怪譚》
黃庭堅《答洪駒父書》
自作語最難,老杜作詩,退之作文,無一字無來處。蓋後人讀書少,故謂韓、杜自作此語耳。古之能為文章者,真能陶冶萬物,雖取古人之陳言入於翰墨,如靈丹一粒,點鐵成金也。
曾經紅極一時的網絡歌曲《自掛東南枝》,又被多次改編《十萬個冷笑話》片尾曲:
親朋無一字 自掛東南枝 人生在世不稱意 不如自掛東南枝
《寫首詩吧》新詞盤更新
泡泡騷 PopSockets x 是光詩歌 x NExT Studios《你好呀,大山裡的小詩人》
2022年夏天,手機氣囊支架品牌泡泡騷PopSockets與國內首家且規模最大的鄉村詩歌教育公益組織「是光詩歌」一起,以三首來自鄉村詩歌課的作品為靈感,設計出3款晶瑩剔透的手機氣囊支架。 「是光詩歌」通過為三至八年級當地教師提供系統詩歌課程工具包和培訓,已經覆蓋到全國27個省份。「是光詩歌」教大山裡的孩子寫詩,不是為了培育詩人,而是想告訴他們:在只有一次的生命裡,要擁有探索的熱愛,要保持感受的敏銳,即使憤怒,也可以用一首詩慢慢舒展。 騰訊旗下最年輕的工作室 NExT Studios也參與到這個企劃中來,將「是光詩歌」孩子們的詩剪成了掉落下來的句子,作為小遊戲《寫首詩吧!》的最新詞盤。你可以通過這個遊戲收集自己喜歡的句子,和大山裡的小詩人們一起合力作詩。
此次聯名產品每賣出一份,泡泡騷就會給一個孩子支持一學期的詩歌課。您可以在泡泡騷PopSockets天貓旗艦店裡搜索「是光詩歌」參與本次公益活動。
在《把大山裡孩子的詩歌,做成了晶瑩剔透的泡泡騷》看看孩子寫的詩。
朱琺《仝聲詩(之一) 詩視/聽覺的異端》,全詩740字皆為yi音:
﹨﹨﹨-- ﹨/﹨﹨﹨ -/-∨﹨ ﹨﹨∨-/ 曎熠驛依依,翼宧枍栺圪。一夷伊逘霬,屹屹庡繄扅。 ﹨-//﹨ ﹨﹨--﹨ ∨﹨﹨﹨/ ﹨﹨∨﹨﹨ 翳依謻疑異,仡仡噫噫繹:“逘霬裔埸儀,艗圛轙逸逸。
朱琺兄在《仝聲詩(之二)》中做了寫作的說明:
〈一一一一一〉一詩無疑,在聽覺上也是如此,必然沒有一個人在第一次聽聞這首詩時能理解它的意思。而與此同時,它不僅僅聽不懂,而且看不懂:為了達成一次完整的敍事,表現確切的意義,我必然最大限度地調用近700個yi字的語義積極性,大量生僻字,以及異體字包括古字、俗字、地域字、奇字等等,乃是文本編織時的偏愛。…… 我還要嘗試探討的是:詩歌在從訴諸於口耳到訴諸於手眼的進程中若干遺留在時間縫隙中的問題,文本與現場的不完全匹配、感官之間的不完全協調、編碼解碼進程中的損失與挽救,等等。
《山花》2021年第9期——朱琺《遊戲·寫作,或遊戲的寫作?——關於拼音小說規則加碼的八問八答》:
佩雷克這兩部小說當然也是視覺上的缺席與排他,不過,更本質的還是對語音中心主義的反思與激發。佩雷克創制的拼音小說,也就是在用小說的方式,深入到語言的層面來思考文學的聲音基礎問題,來推敲其事件乃至虛構的可能性;在這裡,我既是他設定的遊戲的一個玩家,但正由於漢語、漢語的聲音不同於法語與意大利語,所以,我也是遊戲規則的制定者,成了一個作者。
《消失》(La Disparition, 英文譯作 a void)是喬治佩雷克遵循 Oulipo 的限制創作於1969年的小說,全書完全沒有使用字母 e,沒有標誌總是缺席的標誌,《消失》中 e 的缺席宣告了一個更廣泛的、精明的關於損失、災難和哀悼的話語。佩雷克不能在他的小說中說出「父親」、「母親」、「父母」、「家庭」這些詞,他也不能寫出喬治 · 佩雷克這個名字。
簡而言之,小說中的每一個「消失」都充滿了意義,每一個都指向佩雷克在整個青年時期和成年早期都努力應對的存在的虛空。
《風格練習》是法國作家雷蒙·格諾最為著名的作品之一,首次出版於1947年。這本書以九十九種不同的敘述方式,講述了同一個故事:公共汽車上,有個年輕男子,衣著外貌有些乖張,與人發生爭執,但很快就離開原地搶了個空座;之後不久,他又出現在聖拉薩爾火車站,與另一年輕人在一起,兩人在討論外套上衣釦的事情。這本書已出版三十五種語言版本,其中,意大利語譯本由著名作家翁貝託·埃科翻譯。
《La Terre est bleue comme une orange》de Paul Eluard est un poème particulièrement représentatif du surréalisme. 是超現實主義詩人保羅艾呂雅的一首詩,中文翻譯為:“地球就像是橘子一樣藍”。
《Cadavre exquis》(精緻的屍骸),一種自動寫作遊戲,後續也有繪畫的版本:
1925年,布勒東及早期超現實主義主要成員們發明了一種自動寫作遊戲。它是一個通常由四位玩家合作完成的桌遊。玩家們依次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一個詞語或短語,由前一位玩家寫完後將紙張摺疊,隱藏已寫下的文字,並傳遞給下一位玩家,由下一位玩家打開紙張,根據之前所寫內容繼續完成造句,並重復摺疊、傳遞紙張至下一位玩家,直到生成完整的句子或語段。 這一遊戲被命名為“精緻的屍骸”(Exquisite Corpse),取自超現實主義成員們第一次玩這一遊戲時所造第一個句子中的第一個短語(原句為:“Le cadavre exquis boira le vin nouveau.”英譯:“The exquisite corpse will drink the new wine.”)。該遊戲的規則由兩部分組成:語法規則與玩家行為規則(即摺疊、傳遞、打開紙張等)。
關於雷蒙格諾《一百萬億首詩》與數字性/數學性,友人李沐傑有很好的介紹:
《一百萬億首詩》:讀書遊戲、文學機器與束手就擒的讀者
《一百萬億首詩》作為刊印文學實際上已具有了數字性。數字性不僅是一種只存在於數字與計算機技術中的特質,任何有限、離散系統都可以被認為具有數字性。《一百萬億首詩》的語言範疇既包括符號語法層面,也包括形式層面,即閱讀語言的行為。我們可以將這一語言範疇稱為語言行動。它的數字性可以體現於可操作型寫作(operative writing)和賽博文本(cybertext)當中。
雷蒙·格諾《符號、數字和字母》:
另外一個現在很流行但十分錯誤的觀點是,把靈感、對潛意識的探索和自由等同起來,把偶然、自動和自由等同起來。但是,這種盲目屈從於衝動的所謂靈感,實際上是一種不自由。一個按照他熟悉的某些規則創作古典悲劇的作家,比起一個靠頭腦裡靈機一動而創作的詩人,要自由得多,因為後者要受那些他還不知道的規則的約束。
豆瓣禿頂會會長朱嶽:
是金子總會發光,是禿子總會掉光
*啪嗒學(Pataphysique)在中國的傳播*:
他自創的“啪嗒學”(pataphysique,又譯為:虛構解法、形而趴踏學、形而下學、荒誕玄學) 一詞是對形而上學(metaphysique)的戲弄和超越,用於譏諷技術神話。1948年由此建立了啪嗒學院(College de Pataphysique),至今已成為一種獨特的文學、藝術和哲學現象。啪嗒學家們流行的定義是:啪嗒學與形而上學的關係就像形而上學與物理學(physique)的關係。暗示了啪嗒學是形而上學的“上學”。值得注意的是,啪嗒學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荒誕玄學”,它也不是思辨性的哲學,而是一種生存狀態或批判意識的凸現。啪嗒學家們在各自領域裡以不同的方式書寫歷史——徹底的主觀性創造,而非僅僅顛覆秩序或改寫歷史。從此意義上講,啪嗒學是一門通過想象解決問題的科學。啪嗒學引導了“後現代”的解構浪潮,但比後來者們更徹底、更純粹,啪嗒學開了達達主義、超現實主義、殘酷戲劇和抽象主義的先河。
德勒茲 | 雅裡的啪嗒學如何為現象學開闢道路
尚傑 | “啪嗒學”:當雅裡愛上埃及豔后的鼻子
艾柯《開放的作品》
作品與閱讀的開放性之間不可否認的辯證關係。作品是開放的,只要它仍是作品,一旦超出這一界限,開放就成了噪聲。...這個場使符號與接受之間的關係成為交流的關係,而不是使之成為荒謬的對話,那樣的話,符號就不是符號而是噪聲,接受就不是接受,而是唯我論的譫語。
伊塔洛·卡爾維諾《文學機器》、《控制論與幽靈》:
在對當今世界進行審視的文化方式當中,有一種傾向同時出現在很多地方:從很多角度來講,世界越來越被看作斷續,而非連續的。我所使用的“斷續”這個詞,是從它的數學意思上來講的,“斷續”的數量,也就意味著它是由幾個分開的部分組合而成。到昨天為止,思想在我們看來還是某種流動的東西,令我們回想起一些線性的畫面,比如一條流動的河,或者從線團上拆出來的一根線,又或者氣態的畫面,就像某種雲彩。正是出於這種原因,它經常被稱作“精神”。而今天,我們傾向於將它視為一系列斷續的狀態,或者數量有限(一套巨大但有限的數字)的傳感器和控制機構上面的脈衝的組合。
愛倫坡《寫作的哲學》:
我認為《烏鴉》一詩是我最廣為人知的作品。我意欲讓它來證明其創作過程同機遇和直覺毫不沾邊——這篇作品是用解決數學問題所需的精確和嚴謹一步步完成的。
博爾赫斯《通天塔圖書館》,中文收錄在《小徑分叉的花園》:
那位思想家指出,所有書籍不論怎麼千變萬化,都由同樣的因素組成,即空格、句號、逗號和二十二個字母。他還引證了所有旅人已經確認的一個事實:在那龐大的圖書館裡沒有兩本書是完全相同的。根據這些不容置疑的前提,他推斷說圖書館包羅萬象,書架上包括了二十幾個書寫符號所有可能的組合,或者是所有文字可能表現的一切。
數字網頁版的《巴別塔圖書館》可見 Library of Babel:
Those who tire of being constantly thwarted looking for meaning among the library’s babble can use reading its jumbled texts as a form of meditation. Eventually your mind learns no longer to search for or expect significance. 那些厭倦了在圖書館的胡言亂語中尋找意義的人,可以把閱讀這些雜亂無章的經文作為一種冥想。最終,你的大腦學會不再尋找或期待意義。
遊戲版本的《巴別塔圖書館》。
以落日間為主題的《狗屁不通文章生成器 BullshitGenerator》:
落日間,到底應該如何實現。 可是,即使是這樣,落日間的出現仍然代表了一定的意義。 就我個人來說,落日間對我的意義,不能不說非常重大。 這樣看來, 既然如何, 要想清楚,落日間,到底是一種怎麼樣的存在。 經過上述討論, 本人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在每個日日夜夜思考這個問題。 吉姆·羅恩說過一句富有哲理的話,要麼你主宰生活,要麼你被生活主宰。這似乎解答了我的疑惑。 從這個角度來看, 落日間因何而發生。
後現代主義文本生成器 Postmodernism Generator:
索卡爾事件(Sokal affair)。1996年,時任紐約大學教授的索卡爾向文化研究雜誌《社會文本》投稿一篇偽科學的文章,文題為《跨越界線:通往量子引力的轉換詮釋學》(Transgressing the Boundaries: Toward a Transformative Hermeneutics of Quantum Gravity)。在《社會文本》刊出該文的同日,索卡爾在《Lingua Franca》聲明該文是惡作劇,令出版《社會文本》的杜克大學(Duke University)蒙羞。索卡爾自謂其文是“左翼暗號的雜燴、阿諛奉承式的參考、無關痛癢的引用、完完全全的胡扯”,說他用了學術界“在我能找到的範圍中,有關數學和物理最愚昧的語錄”。 因為該篇論文的成功發表,索卡爾認為《社會文本》欠缺嚴謹的審查,並“能發表一篇有關量子物理的論文而沒有麻煩任何對這個範疇有認識的人,感到很舒服”。而《社會文本》的編輯群則說他們相信該文因為該文“是專業科學家熱切尋求後現代哲學認同他的範疇的建設”。社會文本甚至把索卡爾的文章刊在一個特別版中。
無限猴子定理(Infinite monkey theorem):
無限猴子定理的表述如下:讓一隻猴子在打字機上隨機地按鍵,當按鍵時間達到無窮時,幾乎必然能夠打出任何給定的文字,比如莎士比亞的全套著作。 這一典故的出處,喬納森·斯威夫特1782年出版的的《格列佛遊記》,第三部分第五章,教授要其學生通過轉動機械把手產生一些隨機的字句,以建立所有科學知識的列表。
劉慈欣《詩云》:
“可我卻得不到它們!”李白一跺腳,飛起了幾米高,在半空中捲成一團,悲傷地把臉埋在兩膝之間呈胎兒狀,在地殼那十分微小的重力下緩緩下落:“在終極吟詩開始時,我就著手編制詩詞識別軟件,這時,技術在藝術中再次遇到了那道不可逾越的障礙,到現在,具備古詩鑑賞力的軟件也沒能編出來。”他在半空中指指詩云,“不錯,藉助偉大的技術,我寫出了詩詞的巔峰之作,卻不可能把它們從詩云中檢索出來,唉……”
斯坦尼斯拉夫·萊姆《第一次旅行:特魯爾的電子詩人》,收錄在《機器人大師》:
特魯爾於是暗下決心,要造一臺會賦詩的機器,永遠堵住他的嘴。特魯爾首先收集了八百二十噸的控制論書籍、一萬二千噸好詩,坐下來通讀一遍。他感到無法繼續看圖表公式時,就去看詩,反之亦然。 不久他就清楚了,建造機器本身與編程序相比簡直是兒戲。普通詩人腦袋裡的程序,畢竟是由詩人的文化修養所編寫的,而那種修養又是先前的文化所圈定的,依次類推,以至開天闢地的時候,有關未來詩人的零星信息,還在宇宙深處、鴻蒙之中打旋。為了給賦詩機編程序,就得先從頭開始重複整個宇宙的演化,至少是其一大部分。
劉慈欣散文隨筆《電子詩人》:
今年春天,看了斯坦尼斯拉夫·萊姆的《第一次旅行:特魯爾的電子詩人》(《科幻之路》第四卷,是篇傑作,願大家都去讀讀),衝動不已,隨後埋頭計算機前苦幹一週,把萊姆的幻想至少部分變成了現實:造出了一個電子詩人,或用吉布森在《神經漫遊者》中的話說,一個詩人的“構念”。
《組合和反組合》 戴濰娜譯收錄在《烏力波》。漢語界首次譯介卡爾維諾收錄在《烏力波概論》上的文章,是卡爾維諾“巴黎結構主義”小說美學建立的發軔之作。討論了計算機輔助文學的可能性。播客中我記錯了,是朱琺老師參與的編寫。
這清楚地表明,我們相信,一臺計算機的援助遠遠無法取代藝術家的創作行為,而後者當從組合排列的牢籠裡解放自己,抓住這個集中反駁計算機輔助文學「趨勢」的天賜良機。僅有這樣,才有可能創作出真正的文本藝術。 ——卡爾維諾《組合與反組合》
艾柯《悠遊小說林》“塞爾萬多尼路奇案”:
讀虛構故事時,腦子裡必須有一些經濟準則的概念來規範虛構世界。這些準則並不在那裡——或者說,就像在每個詮釋循環(hermeneutic circle)裡一樣,它們必須先被預設,即使你正試圖從文本中尋找蛛絲馬跡來推斷出它們。
伊塔洛·卡爾維諾《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第一章開頭:
你即將開始閱讀伊塔洛·卡爾維諾的新小說《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先放鬆一下,然後集中注意力。拋掉一切無關的想法,讓周圍的世界隱去。最好關上門,隔壁老開著電視。立即告訴他們:“不,我不要看電視!”大聲點,否則他們聽不見。“我在看書!不要打擾我!”也許那邊噪音太大,他們沒聽見你的話,你再大點聲,怒吼道:“我要開始看伊塔洛·卡爾維諾的新小說了!”你要是不願意說,也可以不說;但願他們不來干擾你。
米歇爾·布托爾《變 La modification》:
你是羅馬斯卡貝利打字機公司駐巴黎代辦處的經理,經常因公務而乘火車往返於巴黎與羅馬之間。但這一次你踏進三等車室的時候,卻不能讓公司裡任何人知道你離開幾天是為了去羅馬,因為你是為了你在羅馬的情婦塞西爾而去,她是你年輕時代夢想的重新煥發,她是你青春的秘密源泉,你已下定決心要和她在一起,併為她在巴黎找到了工作。 你準備找適當的時機和妻子攤牌,因為你認為你們兩人中間早已沒有愛情了(如果說過去確實有過青年時代的熱情的話,那麼,它和塞西爾帶給你的欣喜和解脫的感情是不能同日而語的),剩下的只是循規蹈矩的生活所帶來的束縛感以及已經成為家常便飯的虛偽。
btr《培根冰淇淋》,收錄於《上海膠囊》:
我記得一個女孩坐在陽光與陰影的交界處。她的額頭、鼻樑、右眼、肘部和腰部都在強烈的陽光照射下,其餘部分則藏進完全的黑暗中。“她就是那樣的女孩。”當時心裡這麼想。 我記得深夜的一片草地。暗黃色的路燈照亮其中一塊,像憑空出現的舞臺。 我記得一個空蕩蕩的旅館房間。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穿梭於窗戶、鏡子,和透光的和式推拉門間,最後跌落在榻榻米上。幾縷寫意的光之筆觸。四疊半的房間裡空無一人,不知是誰已經離開還是有誰即將到來。暫時,它是四疊半的只有蟬鳴聲的空蕩蕩。 我記得一個每次吃蛋筒冰激凌前一定要把底部錐形紙套取下的女人。她收集每一個吃過的蛋筒冰激凌的紙套。 我記得演唱會結束後地面一片狼藉的樣子。我因此忘了那是什麼演唱會。
日本攝影師奧山由之 《bacon ice cream》:
喬治佩雷克(Georges Perec)《我記得 Je me souviens》:
“日常生活的小片段,在這樣那樣的年份裡,所有同齡人看到的、經歷的、分享、然後消失,被遺忘了的東西。它們不值得成為歷史的一部分,也不值得被列入政治家、登山家和神聖的怪物的回憶錄中。 然而,它們有時會在幾年後回來,完好無損,而且很小,是偶然的,或者是因為我們在一個晚上在朋友中尋找它們。這是我們在學校學到的東西,一個冠軍,一個突破的歌手或女明星,一個人人都在談論的曲子,一個登上報紙頭版的搶劫或災難,一本暢銷書,一個醜聞,一個口號,一個習慣,一個表達。一件衣服或一種穿著方式,一個手勢,或一些更小的、無足輕重的、完全平庸的東西,奇蹟般地從它的無足輕重中搶出來,重新被發現了一會兒,在幾秒鐘內引起了一種難以捉摸的小小的懷念。”
全書是由 Je me souviens 打頭的文段構成,讓我想起劉按的《剛剛》:
Amazon Mechanical Turk (MTurk) is a crowdsourcing marketplace that makes it easier for individuals and businesses to outsource their processes and jobs.
btr 老師沒有提到的是,這個Turk的意思有指代18世紀的一個「土耳其機器人」Mechanical Turk 的下棋傀儡,一臺看上去是機器,但是實際上裡面藏著一個侏儒在操控,或有層通過人力(眾包)來模擬機器的意思。
喬治佩雷克的《人生拼圖板》用了一種「騎士巡迴」的國際象棋的下法遍歷了一棟建築的每個空間,以此作為人生拼圖板的敘述順序。
在序言中,他這樣寫道:
排除其表面現象,拼圖遊戲不是一個單人玩的遊戲;拼圖者的每一個手勢,製作者在他之前就已經完成過;拼圖者拿取和重取、檢查、撫摩的每一塊拼圖板塊,他試驗的每一種組合,每一次摸索,每一次靈感,每一個希望,每一次失望,這一切都是由製作者決定、設計和研究出來的。
全知 / 限知 / 無知的讀者和作者
遊戲設計師與玩家作為同樣的系統的探索者,見《Frank Lantz:遊戲不是媒體 Games Are Not Media (2009)》:
遊戲的創造者是參與者,構建了一個可能性的空間,並精心設計了我們進入的方式,玩家是參與者,探索這個系統並提出和回答關於它的問題,而系統本身(也)就像一個參與者,把自己的物質現實帶出到這個過程之中。…… 它確實意味著我們需要新的模式來思考遊戲的意義,擺脫觀眾消費媒體對象的想法,擺脫意義從發送者傳遞給接收者的模式,轉向意義事先不明的對話模式,這是一種深度合作的過程——通過創作者、玩家和世界本身之間的合作,去主動發現關於我們自己、關於世界之物的方式。
艾柯《悠遊小說林》:
今天,我們已經明確了一種所謂的現成品(ready-made)詩學,我們知道答案是:如果我們能想象出隱藏在背後的作者塑形時的策略,那麼隨意的形式也是一種藝術。這是一個極端的例子,告訴我們成為一個好讀者的先決條件必須是一個好作者。但這個極端的例子完美地表達了作者與模範讀者之間牢不可破的關聯與辯證。
Tracy Fullerton 《Walden: A Game》:
《瓦爾登湖》是一款探索式敘事和開放世界的遊戲,模擬了美國哲學家亨利·大衛·梭羅在瓦爾登湖的獨立生活實驗。 遊戲開始於1845年夏天,當時梭羅搬到了湖邊,並在那裡建造了自己的小屋。玩家們跟隨他的腳步,在森林裡尋找食物和燃料,維持住所和衣服,以此生存。 與此同時,玩家被美麗的森林和池塘所包圍,這些都預示著一種超越這些基本需求的崇高生活。 遊戲遵循梭羅在森林裡的第一年的鬆散敘述,每個季節都有自己的生存挑戰和靈感的可能性。遊戲的受眾廣泛:從實驗遊戲玩家到梭羅和先驗文學的愛好者。 因此,比起戰略挑戰,這款遊戲提供了更多反思玩法的機會。 這部作品有一個微妙的敘事弧線,向原著致敬,這不是身體與自然對抗的冒險,而是在新英格蘭一年的過程中生活在自然中的精神和靈魂。
匯聚了許多電子文學實驗的網頁雜誌 Electronic Literature Collection 中有不少有趣的嘗試,諸如 Oulipoems , 1985年烏力波團隊的Marcel Bénabou 所製作的詩歌生成《Dizains》,甚至我們可以看到《矮人要塞 Dwarf Fortress》也被收入其中。
這個雜誌背後的組織是ELO (*Electronic Literature Organization*),一個成立於1999年的致力於研究數字媒介生產的文學的國際性組織(他們在2022年4月剛好發佈的了第四輯,還有每年的獎項)。
美國著名作家約翰·厄普代克如此描述卡爾維諾:
博爾赫斯、馬爾克斯和卡爾維諾三人同樣為我們做著完美的夢,三人之中,卡爾維諾尤其溫暖明亮。
Lipogramme 漏字文
漏字文是一種有意避免使用某個或某幾個特定字母的寫成的文章。漏字文可能在寫作或文字遊戲中出現。公元前5世紀希臘詩人裡斐奧多魯斯寫的24卷史詩中,每一卷都省略希臘字母中的一個不同字母。《La Disparition 消失》中全書都沒有使用字母e,《Les Revenentes 更生》則是一種倒置的漏字文 Monovocalisme 單音寫法,每個單詞都包含了e。
艾爾維·勒泰利耶《異常》:
艾爾維·勒泰利耶(Hervé Le Tellier,1957- ),法國作家、數學家、天體物理學家、“烏力波”團體現任主席,主要著作有《佩雷克的消失》《每一個幸福的家庭》《酒吧奏鳴曲》《盜竊憂鬱的人》等30多部,不少作品被譯成英文;2007年獲“愛情小說獎”,2013年獲“黑色幽默獎”, 2020年憑藉《異常》摘取龔古爾獎桂冠,該書已被譯成37種文字,法語版銷量超過97萬冊。
喬治佩雷克的其他小說也很好看,btr 老師提到了《物:60年代紀事》、《W或童年回憶》、《人生拼圖版》
romanesque 浪漫的,故事性:
"Tout ce que j'appelle le romanesque s'est concentré dans ce livre" 所有我稱之為故事性的一切都集中在這本書中。
《新青年》錢玄同致陳獨秀信:
“打開《文選》看,這種拙劣惡濫的文章,觸目皆是。直至現在,還有一種妄人說,文章應該照這樣做,《文選》文章為千古之正宗。這是第一種弄壞白話文的文妖。”“惟選學妖孽所尊崇之六朝文,桐城謬種所尊崇之唐宋文,則實在不必選讀。”
朱琺兄在《山花》的採訪:
當然,可以說它只是因為要利用 shi 音諸字而硬湊出來的文本;但“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的典故在前、拼貼作為當代藝術的常用手段在旁,我們有理由突破經典文學的評論框架,認為:所謂“硬湊”,恰恰表達了一種微小的可能性,在剎那之間被捉住並且定形。依我看來,決不能斷言這極特殊和極逼仄的空間裡就一定沒有文學
作家朱琺《儒家正統秩序摒棄掉的東西就是怪談生存的土壤 | 專訪》:
安南是我們能認知的傳統世界的極致,再往南誰也不知道了;另外一個意思是,我期待自己安於南方,南方是混亂的、不夠井井有條的,不是儒家禮法的秩序政治清明的狀態,這會更提供美學和小說樂趣的所在,這就是文學上的南方性。
btr 233 | 32768個政黨,落日間之前做的限時問答式改編
胡利奧·科塔薩爾 《跳房子》:
《跳房子》是一部充滿閱讀挑戰的鉅著,它甚至包含著現代主義、後現代主義的一切寫作技法。它為讀者安排了兩種以上的讀法:傳統的、現代的、以及科塔薩爾向讀者發出的“合謀者”閱讀方法,即讀者自己挖掘出的第三種、第四種乃至無窮的講法。作者為此把不要問題只等答案、喜歡不勞心智地被動閱讀的享樂主義讀者叫做“雌性讀者”(後來作者曾為此向全世界的女性公開道歉)。
張大春《城邦暴力團》楔子:
如此一來(也是在不知不覺之間),我開始用一種我稱之為“接駁式閱讀”的方法讀書——每當快要讀完一本書的時刻(託書的手掌可以感覺到接近封底部分的紙頁越來越輕),我會自然而然地搜尋或回憶這整本書裡的一些於我而言相當疑惑的問題,並試著分心(也就是運用另一個區域的腦細胞)去分析、推測以及判斷:這問題的答案會躲藏在另外的一本什麼書裡面?每到我略過手上這本書的結尾的那一刻,已然胸有成竹,知道該上哪兒去找下一本書了。 這個私密的遊戲之所以有趣,乃是因為它可以永遠玩兒不完;且從一本書到另一本書之間不再是散落、斷裂的,它雖然仍有些許隨機即興的意味,卻總比我像老鼠一樣躺在寢室床上隨手抓瞎、逮到什麼是什麼那樣有意思多了。“接駁式閱讀”一旦成為積習,每回我逛書店的目的就不再是為了購買,而是那裡有更廣大、更復雜、更能夠容納我逃脫、躲藏以至於產生消失之感的角落。
並沒有提到的《S. 忒修斯之船》,用複雜的附件和附註形成整體的敘述:
在新舊、多少、寡眾的兩種規則關係中,作者既是某種遊戲的服從者,又試圖成為為這個遊戲的制定規則的人,兼有服從與不服從的雙層並軌的身份:因其服從而成為審美規範的追隨者,有可能會因為不懈努力或者天賦超拔而成為新的成功典範;又因其不服從而力圖新變,搖身化作不知究竟的探險家。(朱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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