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無月白熊
前言：SE旗下由淺野組發行的《八方旅人2》即將發售，而我想借這個機會聊一聊發售於去年3月，同樣是由SE發行，以HD-2D畫風製作，且劇情製作更加細緻動人的《三角戰略》。
作為一款戰棋遊戲，它最為特殊的一點，就是在多分支的選擇上，採用了一種全新的“天秤系統”。每次進行路線抉擇時，由七名隊友投出手中的硬幣，最後得出應該前往哪一條路線。
沃荷德家的傳統
沃荷德家的傳統，是一家人一起探討，一起決定行動的路線，並且一起承擔“選擇”後的責任。
因此沃荷德家的秘寶，就是那杆信念的天秤。天秤系統，也就構成了《三角戰略》路線選擇的主要玩法。有不少玩家其實習慣了在其他遊戲中掌控所有人的生死，將所有分支路線都緊緊捏在自己手中。
所以，當這類玩家進入《三角戰略》這種路線選擇模式中，可能會產生不適。“為什麼做決定的不能是我？為什麼隊友都不聽我的？”
其實，這一切取決於你的信念。一個人讓別人信任他，不光要看他說了什麼，還要看他平日裡的表現。因此主角在日常中，面對一些問題的抉擇傾向性。會構成他人對你的印象，用遊戲裡的數值來說，就是“信念值”。
身為主角，你平時的一舉一動，這些信息都會通過口耳相傳，傳遞到有潛力成為你夥伴的英雄耳中，這也同樣影響著身邊人對你的印象。
如果你三句話離不開“利益”， 那麼在作戰會議上，卻選擇了一條放棄利益，非常尊重“道德”的選項，自然會讓同伴對你的抉擇難以信服。
然而，這套共同抉擇，共同負責的體系，當然也埋藏著一個嚴重的隱患。當某條路線，嚴重侵害到了一位夥伴的利益，沃荷德家還能一同走下去嗎？
我們將時間拉回到《三角戰略》的劇情最高潮，那場決定了沃荷德家以及諾澤利婭未來命運的會議。
在那個時候，三國開採的礦場中存在著岩鹽，那是諾澤利婭大陸，除了海桑德鹽湖外，目前第二處可以大量開採“鹽”的地址。而本身教義建立在“鹽是神授予海桑德”這個謊言之上的事實，因為岩鹽的存在被輕而易舉地打破了。
這個時候，公國大鐘炮已經制造完成，海桑德則手握愛爾弗林克，王國剛被沃荷德一家收復，羅蘭手刃了剋扣海桑德物資，凌虐百姓的貴族，整個國家元氣大傷，羅蘭國王根基不穩。
為了掩蓋謊言，海桑德決定派出精銳騎兵，與身為“七聖人”的瑟雷諾亞進行“交涉”，若不將礦場的岩鹽奉獻給海桑德，那麼大軍就會像碾死一隻蟲子一樣，將沃荷德家夷為平地。
在這生死存亡之際，沃荷德家的首腦們也在會議上發生了激烈地爭執。
羅蘭，瑟雷諾亞的君主，一生的至交好友。
功利：羅蘭王子因為自知對王國治理能力不足，憎惡公國，決定放棄國王的地位，犧牲女神教中視為罪人的羅潔爾族，將王國的控制權全權交給海桑德，並聯合大軍剿滅公國。
當然，在這個抉擇中，已在沃荷德家覺醒了反抗意志，繼承了母親遺志的芙蕾德麗卡公主絕不會贊同。
本尼迪克，沃荷德家最忠誠的管家。
自由：窺探到大鐘炮信息，並且意識到“岩鹽”可以顛覆海桑德統治的本尼迪克。將一直隱藏在內心之中的陰毒計策合盤托出。
他決定與公國聯合，將自由之風帶給諾澤利婭，並驅逐羅蘭，扶持德斯特菈夫人之子，瑟雷諾亞登上王座。
他的抉擇，會破壞掉瑟雷諾亞與羅蘭的一直以來的朋友關係。絕對不會與公國大公古斯塔德弗聯合的羅蘭，自然會順利成章地被驅逐，即使到時仍有緩和的餘地，只要他將瑟雷諾亞是國王之子的身份和盤托出，一切也必將塵埃落定。
芙蕾德麗卡，瑟雷諾亞正直而善良的未婚妻
道德：芙蕾德麗卡在加入沃荷德家之前，雖然堅強，但面對欺凌一直是軟弱的，唯唯諾諾的。是沃荷德家給予了她反抗不公的勇氣。
在庭前會議之前，當芙蕾德麗卡面對的“岩鹽”的出現感到手足無措時，瑟雷諾亞向她提出了“尋找大海”的建議，而在聽到羅蘭要犧牲掉羅潔爾族換取大多數人的幸福時，她則提出了那個放棄沃荷德家，舉家尋找大海的建議。
有人認為她是為了羅潔爾族，因為她自己也是羅潔爾族。但在公國逼迫沃荷德家交出羅蘭時，她也是堅定地選擇保護羅蘭的。她就不是那種想犧牲少數，換取大多數人平安的人。
當然，芙蕾德麗卡的抉擇，會觸動管家的利益。管家一生為沃荷德家奉獻，他絕不會放棄這裡的居民與自己的回憶（沒事兒陪德斯特菈嘮嘮嗑什麼的）。
我們可以很自然地發現，代表著道德的羅蘭，自由的芙蕾德麗卡，功利的本尼迪克。此時做出的抉擇，都是違背本心的抉擇，亦可以理解為對於“現狀的妥協”。
然而僅僅從主角團的視角出發，這些抉擇僅僅是離不開這三人的利益嗎？如果將視野放大，對於更多人的影響又是怎樣的呢？
本尼迪克，將公國的自由帶給諾澤利亞大陸，在遊戲中“自由”包含著弱肉強食的意味。自然競爭，物競天擇。但從結局中吃不飽飯的羅潔爾族殺死了鹽商一家，被處以極刑來看。
這個世界是在“法定規則”下的弱肉強食，弱者只能被一點點吃掉。這樣的世界發展到最後會變成什麼樣，我不得而知，可能最後也是週而復始吧。
在故事中，有兩位脫離了公國軍隊，加入了沃荷德家的軍人。
弗拉納甘與格羅馬曾經都為了軍功向上爬，而失去了重要的東西。
格羅馬為了取得戰爭的勝利，放火燒死了一城堡無辜的羅潔爾人（她自認為）。
弗拉納甘則是為了往上爬，忽視掉了自己最該重視的家人，並被眾人稱之為“血盾”。
不知道被沃荷德家信念所吸引的他們，最終又重新回到了這個自由的世界，會作何感想？
最差之路
羅蘭的抉擇，我們從表面分析，他犧牲了自己的王位，以及羅潔爾族的自由。換取了全大陸人民的平等，甚至醫療免費。然而，事實真是如此嗎？
教國的福利待遇，建立在“獨佔鹽”這個基礎之上，作為鹽唯一的供應商，羅潔爾族負責免費開採鹽。
而公國，王國兩個國家（尤其是公國）要付出高額的鹽稅，正是這些錢，使教國的人民能夠享受到高福利待遇。說白了，就是壟斷，產出成本低，且出口價格奇高！
教國拿彩色的鹽畫畫玩，公國貧困戶為了一把鹽，要投入半個月的收入。
那麼，當將整個世界交給了海桑德，人類的知識寶庫，大書庫被摧毀。所有民眾都愚蠢地信任“鹽之女神”，僅僅依靠“羅潔爾族”產出鹽，能夠供給整個世界的人們，成天除了朝著神像磕頭，其餘時間都坐著搖搖椅嗎？
誰來生產？是否會有更多的人被打入“異端”，受到和羅潔爾族相同的待遇？
我想結果是不言自明的。
而且，會議上雖然僅僅是七人在討論，實際上牽涉到的沃荷德家中“不能說話的人”更多。
遊戲總會給你展現一個相對美滿的結局，讓你自動忽略這一點。
但投靠教國與投身於自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當羅蘭與瑟雷諾亞向教國臣服。
當初被判處死刑的阿奇博爾德，該何去何從？
因為祈雨就被定為異端，被迫逃離教國的艾澤娜，是否難逃一死？
琥珀是否會被伊德捉去利用？
克倫蒂的命運又會如何？
德西瑪爾肯定會被強制銷燬。
梅迪納這個叛離了醫法學院的叛教者，命運又會如何呢？
至於奈維，他想證明古蘭丹迪的偉大，更是絕無可能了。
七人在會議上的演繹，犧牲的並不僅僅是那些羅潔爾族，還有更多沉默的，曾經因信任你而投靠你的夥伴。
為小家舍大家
最後，是芙蕾德麗卡，她決定脫離自由與“絕對公平”之爭，解放被奴役的羅潔爾族人，還給這些無罪者一個公道。因此，她決定帶領他們逃往大海。
這條路線，不僅放棄了沃荷德家，也放棄了抗爭，只是為了一群人能快快逃離這片是非之地，過上自己的小日子。這種抉擇，於一家一戶而言，尚可理解。
但對於沃荷德家家主而言，則是放棄了自己本該承擔的責任。為了他人的正義，捨棄了自己的家族。
無數次失敗後，發現的道路！
瑟雷諾亞傾向於羅蘭，則是捨棄了對羅潔爾村的承諾，背棄了自己對未婚妻的承諾，並拋下了那些曾經無比信任自己的夥伴，走向註定崩潰的未來。
如果傾向本尼迪克，那麼他失去的，將是那顆仁愛之心，這也是他最欣賞羅蘭的一點。兩人的友誼也終將走向盡頭，甚至在未來的某一刻兵戎相見。
如果跟隨芙蕾德麗卡，那麼他拋棄了一直忠心於自己的本尼迪克，拋棄領民，為了實現自己心中的正義，甚至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為何說這款遊戲復古的不止是像素。
因為在遊玩它時，我回想起了遊玩《武林群俠傳》時，沒有任何攻略的年少時候。那時，因為信息極少，對遊戲系統又不瞭解，我是經歷了無數次的失敗，最後才在摸爬滾打之後找到了通關的訣竅。
雖然我使用的手段，並非攻略裡提供的“最優解”。但我依然玩的很開心，因為那是我自己尋找到的道路。
而在這次最後的作戰會議，我們扮演的主角 瑟雷諾亞只能在這三個選項中做出抉擇。
這時如果能夠仔細聆聽同伴的聲音，明確他們的訴求，在數條路線的選擇中，自己找到通向第四條路的可能性，那將是一件多麼令人興奮的事！
不過，在攻略劇透橫行的當下，不少玩家需要的只是完美結局，因此為了這個完美結局，自己曾付出的思考與努力都在“攻略”的加持下被淡化了。
缺少了遊玩遊戲時，自己腦中的靈光一閃，“完美結局”的回味的確會大打折扣。
羅蘭不與公國合作的原因之一，在於古斯塔德弗是個極具野心的人，也是殺死羅蘭一家的仇人。
而如果記得第三章公國路線販賣私鹽，幕後黑手與古斯塔德弗作對，並在路線選擇中，與“幕後黑手”施瓦洛格袒露羅蘭的身份，取得他的信任。那麼在這個時候，正是可以向製造大鐘炮的他提出聯手的請求，攻破堅不可摧的女神之壁。
遊戲臨近尾聲，如果當初出賣羅蘭，不涉及到“火焰機關”的存在，此時艾拉德爾會告訴瑟雷諾亞，自家火焰機關的秘密。這個信息，揭示了火焰機關必須保留到這個時候，它一定會起到作用。
而令沃荷德一家分崩離析的，正是海桑德大軍的迫近，我們正好可以用火焰機關，將敵人一網打盡。
而守護羅潔爾村，不將其出賣給海桑德，則是瑟雷諾亞繼承了父親西蒙，保護好領民的覺悟與信念。艾拉德爾在故事之中，已經無數次表達了這一點。
瞭解了歷史真相後，拯救出羅潔爾族人，則是顛覆教國統治的重要一環。
而這一切，是瑟雷諾亞的父親臨終時給予瑟雷諾亞的啟示：“帶領沃荷德家走向正確的道路。”
我們可以說，當信念天秤這個物品被設計出來時，就是為了最後將它捨棄掉。
共同選擇，共同承擔責任，雖然的確是一種看起來民主的做法。
但當最後的選擇，牽涉到了每個人的核心利益，那麼即便是同伴，給予的計策，也不可能是從“他人”的角度出發的。這時天秤這個系統，實際上就是“精銳少數”中的“多數選擇”，抹殺掉了一部分人的命運。
而“我”，作為沃荷德家的當家，應該去找出那條使天秤不會向任何一個方向傾斜的道路。
最後，令我比較感動的，是《三角戰略》最後的分兵作戰設計。
注意這裡的配置，本尼迪克留在沃荷德城堡，保護沃荷德家。
羅蘭王子帶隊去聯絡施瓦洛格。
而芙蕾德麗卡則帶著夥伴們，繼承母親的遺志，在教國大軍抽空的間隙，去解放羅潔爾族。
三位夥伴，此時是在齊心協力，去完成自己一直想要完成，但卻無能為力的事情。
也正是瑟雷諾亞線，令三人的信念重歸於自己原本的信念，共同協力達成了完美結局。
諾澤利亞的未來會是美好的嗎？我想暫時會是的。
或許，世界也真如伊德所言，充滿了黑暗。
但現在的世界格局，卻正是由一群互相協力的夥伴，突破黑暗之後所造就的。
相信即使黑暗再度降臨，那時也一定會有英雄出現，或許那個英雄，就是不放棄任何一種可能性的你。
（瑟雷諾亞篇完）#給遊戲寫封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