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透醒目】
初到哥倫比亞時,一切都美得像一場夢。
這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城市,相比位於水下深處、異常陰暗的極樂城,此處的色調異常明亮。市民的著裝分外考究、舉止優雅,各種新奇玩意點綴著各個街區、供人嘗試,彷彿邁入世界博覽會的會場一般。
城市中心矗立著一尊巨大的雕像,此人正是一手建立哥倫比亞的先知康姆斯托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起來,這裡都可算是個徹頭徹尾的烏托邦,科技大發展讓人們終於脫離凡塵俗世,來到了曾經可望而不可及的天堂。
可惜隨著你手背上的“A.D.”兩字被人發現,世外桃源突然化為修羅場,此地的警察開始對你展開圍攻,各種先進機械也化為死亡武器,對你展開圍剿。原來在哥倫比亞,有一個預言,手背上標有這兩個字的人,便是企圖顛覆哥倫比亞的偽先知,必須格殺勿論。雖然並不知道為何自己成為眾矢之的,但你卻並非來此觀光旅遊,而是揹負著重責大任:從先知康姆斯托克手中解救出他的女兒伊麗莎白,並將她帶到紐約,以贖清自己的賭債。
起碼,這是你——布克·德威特告訴自己的故事。
伊麗莎白自幼便康姆斯托克被困在塔中,被一隻巨大的機械鳥看守。後者雖然是她的看守,同時也是她此生唯一的夥伴。
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將伊麗莎白從牢籠中救出後。她卻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償還賭債的籌碼,便再次掙脫你,奔向屬於自己的自由。追逐伊麗莎白的過程中,你遭遇哥倫比亞底層人民組建的抵抗組織。此時,隱藏在哥倫比亞這個烏托邦背後的真相終於浮上水面。看似完美無缺的社會,其實建構在嚴重的不平等之上。一切技術發展的最終受益者都是上層,而維持這座城市在天空中漂行的真正代價,正是處於警察嚴格管制下的底層人民。
與伊麗莎白和好如初之後,你們開始為抵抗組織尋找武器供應。此時,伊麗莎白終於說明自己的特殊能力,即在各個平行世界中打開裂隙進行穿梭。進入其中一個平行世界後,你發現自己已在對抗哥倫比亞軍隊時喪生,並由此成為鼓舞抵抗組織的旗幟人物。
然而發現你仍然在世後,抵抗組織的首領卻對你下達了格殺令,或許在她看來,你的出現不僅會影響隊伍的士氣,也會導致她未來的政權不穩。此時,隱藏在革命敘事裡側的底色漸漸浮上水面:屠龍之人,終將化身為惡龍。而這一層含義並未就此止步,還會與遊戲主線敘事遙相應和。
為避免抵抗組織首領濫殺當權階級的孩子,伊麗莎白不得已將她刺殺,卻也在此過程中受到極大心理衝擊。此後,你們兩人逐漸揭開隱藏在伊麗莎白身世背後的秘密。原來康姆斯托克並非伊麗莎白的生父,他之所以將伊麗莎白困在塔中,只是為了讓她能在自己死後繼承哥倫比亞主人之位。而為隱藏兩人並無血緣關係的事實,康姆斯托克甚至狠心將自己的妻子殺害。
須臾即至的機械鳥再次將伊麗莎白擄走。為完成自己的任務,你一路追逐,終於與康姆斯托克當面對峙。他要求你說出伊麗莎白的身世,以及她失去的右手小指頭背後的真相,憤怒的你卻對此毫無記憶,最終將康姆斯托克殘忍殺害。兩人摧毀高塔之後,伊麗莎白曾經受到限制的力量終於得到解放,遭到抑制記憶也全部恢復原裝,她帶領你來到極樂城水面之上的燈塔,在此將一切真相和盤托出。
在這片海面上屹立著無數座燈塔,每一座中都有一個平行世界。
無數個布克與無數個伊麗莎白正在無數座燈塔中穿行,你們兩人不過是其中之一。隨玩家扮演的布克經歷這場冒險的伊麗莎白,其實正是他因窮困潦倒最終賣給康姆斯托克還債的親生女兒安娜貝尓·德威特,布克右手背上的“A.D.”正是女兒名字的縮寫。伊麗莎白穿越平行世界的能力,也是源自交接時小手指被傳送門切斷的意外。布克之所以對此毫無記憶,是因為進入平行世界後,人會因為世界切換而產生記憶錯亂,最終自行建立起另一套符合新世界的記憶。
然而真相不僅於此。
當布克最終來到一位牧師面前時,他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否在此處選擇接受洗禮,是整個平行世界是否開啟的關鍵。如果他接受洗禮,從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最終會成長為創建哥倫比亞的先知康姆斯托克;如果他不接受洗禮,揹負內戰帶來的創傷繼續自己的人生,則將繼續使用布克之名,成為負債累累,最終不得不變賣女兒的私家偵探。
向布克買下伊麗莎白的康姆斯托克,正是選擇接受洗禮之後的布克。並無後代的他,想要從平行世界的自己(布克)手中買下他的女兒(伊麗莎白),繼承自己苦心建立的天空都市,卻未曾想到布克會一路追來,與伊麗莎白攜手摧毀哥倫比亞。
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後,留在布克和伊麗莎白麵前的選擇,只剩下一個。兩人一同回到康姆斯托克受洗之處,由無數個平行世界的伊麗莎白一起,將布克按在水下,最終溺斃。平行世界就此終結,伊麗莎白也一個接一個消失。至此,故事終於畫下句點。職員表結束後,布克在自己的家中醒來,尚未長大的安娜貝爾,正在嬰兒床中哭泣。
一切,最終回到原點。
正如布克與康布斯托克只是同一個體在做出不同抉擇後分裂出的不同人格,哥倫比亞統治階級與底層人民組成的抵抗軍也僅僅是立場不同,前者將康姆斯托克打造為先知進行個人崇拜,後者則將布克渲染為烈士,以其為偶像鼓動人民繼續革命。而一旦活生生的布克再度現身,也會被革命軍視為冒名頂替者進行追殺。革命者與統治者,正如屠龍者與惡龍,本是同根生。
機械鳥與伊麗莎白之間的關係,則是對主線的另一層呼應。這隻大鳥是伊麗莎白的監視者,將她困於塔中,進而抑制他在平行世界中穿行的能力。但與此同時,它也是伊麗莎白的守護者,與她的親密程度遠勝醉心於打造哥倫比亞的康姆斯托克。
由於機械鳥會一次次擊敗布克,導致伊麗莎白成為康姆斯托克的繼任者,將哥倫比亞改造為一座空中軍事堡壘,最終將紐約化為一片火海。也正是此時已經年邁卻仍在領兵作戰的伊麗莎白給出的提示,讓年幼的伊麗莎白能夠控制這隻巨鳥,最終規避布克的失敗命運,摧毀燈塔,徹底釋放自己的潛力,找回事實真相。布克與康姆斯托克或許未能達成和解,年幼與年老的伊麗莎白卻最終攜手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每一則宏大敘事的背面,往往都潛藏著不為人知的殘忍與絕望。看似擁有一切的康姆斯托克,仍處心積慮想要將自己的事業繼承下去;看似失去一切的布克,卻無論如何也不願放棄自己的女兒。或許正是這份堅持,才讓布克能夠下定決心,接受無數個伊麗莎白的洗禮,將一切可能性扼殺在源頭,避免必將發生的悲劇。
“無限”就此歸零。
《生化奇兵:無限》的故事之所以耐人回味,或許正在於主題本身的不確定。將一切解構之後,還剩下什麼?革命者與統治者並無二致,監視者與守護者一體兩面,既然一切事物都可以走到自己的反面,這世間還剩什麼可以堅信的東西?是“無限”本身,抑或布克與伊麗莎白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父女情?遊戲沒有答案,僅僅是推開了燈塔的大門,讓我們看到海平面上的無數座燈塔。
這一刻,或許便是“無限”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