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開推之前，我以為我是上帝；開推之後，我才發現我是老六。
二、Who is Baba? Baba is You
DICE遊戲設計傑出成就獎、遊戲開發者大會2020最佳創新和最佳設計獎、2020年度日本遊戲大獎的“遊戲設計師大獎”、2020年北歐遊戲年度遊戲獎……
當以上這些赫赫有名的遊戲大獎統統被一款遊戲收入囊中時，或許你會下意識地猜測：這肯定是某個由一線遊戲廠商精心製作的3A級遊戲大作，才能有這般拿獎拿到手軟的實力。畢竟在遊戲界的傳統認知裡，“3A Game is Best”。
就在這時，一隻從哪裡冒出來的二維小白兔慢條斯理地走到這句話前，竟一把推開了“3A Game”，然後不慌不忙地站在了“is Best”的前面。
隨著這一推，遊戲世界的既定法則竟也陡然轉變。現在遊戲界的認知中，“3A Game”不再是“Best”，而是“Baba is Best”。
發生了什麼？正一頭霧水的你可能想問：“Who is Baba?”
小白兔看向了你：“Baba is You”。
三、已成經典的推箱子游戲
《Baba is You》，是一款由芬蘭獨立遊戲開發者阿爾維2017年參加北歐Game Jam比賽時開發的益智解謎遊戲。而這款拿下當年比賽第一名的小遊戲的基礎玩法，只用玩家們耳熟能詳的三個字就可以簡明地概括：推箱子。遊戲中玩家將操縱一隻名為“Baba”的兔子，通過推動場景內的各種物體，最終找到出口過關。
而“推箱子”這個玩法，在遊戲界最早可追溯到1981年由日本人今林宏行首創的遊戲《倉庫番》。遊戲中玩家將扮演倉庫工人，以“推動”箱子的方式將指定數量的箱子推到指定地點，即為過關。值得注意的是，遊戲限制箱子只能以“被推”的方式移動，不是以“被拉”的方式移動。當箱子被推到靠牆時，玩家則不能背對牆壁把箱子推回到空處。
不過，對於廣大的中國玩家而言，最早接觸到的推箱子類遊戲，則可能是由《三國演義》衍生而出的國產益智遊戲《華容道》。《華容道》取自赤壁之戰曹操敗走華容道、關羽義氣放曹操的典故，以一個由二十個方格組成的棋盤作為華容道，其中分別擺上一個2x2方塊代表曹操，五個1x2方塊代表蜀漢五虎上將，四個1x1方塊代表四個蜀兵，剩餘兩個方格則是預留的方塊移動空間。玩家可以自由推動方塊至空格處，直至將代表曹操的方塊移動至棋盤正下方的出口，才算助曹操脫逃成功。
由於“推箱子”非常考驗玩家的邏輯思維，因此也逐漸被其他類型的遊戲吸納，成為了經典的解謎關卡、特別是地牢關卡的設計之一。例如《像素地牢》、《天命奇御2》等地牢探險類或者動作冒險類遊戲都加入了“推箱子”關卡來作為主要或者輔助的遊戲玩法。
那麼，《Baba is You》作為一款乍一看和傳統“推箱子”遊戲大同小異的獨立遊戲，到底又憑什麼受到了玩家們的一致好評呢？
答案便是：你推動的不是箱子，而是這個世界的運轉法則。
四、推動名為“法則”的箱子
從遊戲的開場教學，《Baba is You》就顯露出了其在“推箱子”玩法上的別出心裁。除了畫面中間有著以一列石頭代替箱子隔開兩側代表玩家的小白兔“Baba”以及代表目的地的旗幟這一經典“推箱子”關卡外，畫面的四角還醒目地加上了四句話，分別為“Baba is You”、“Flag is Win”、“Wall is Stop”和“Rock is Push”。這一看，彷彿開發者一時疏忽將遊戲的程序代碼意外地暴露在玩家面前。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稍顯滑稽的教學關卡，卻暗藏玄機。如果這時玩家沒有按照思維定式徑直向右推開石頭走到旗幟處通關，而是注意到兩側沒有牆壁封堵而操縱Baba向左移動的話，就能看見神奇的一幕：Baba竟離開了畫面中央的關卡，並進入了關卡之外的黑色空間。
接著，如果玩家出於好奇繼續移動Baba到下方的“Wall is Stop”（遇牆即止）處，然後輕輕一推，就會赫然發現這句話中的每個單詞竟然都像箱子一樣能被推動。同時，原本明亮的語句突然變得暗淡，如同失去了法力的魔咒一般。而當Baba再回頭觸碰牆壁時，神奇的一幕發生了：Baba竟然能夠穿牆而過，不再受到阻擋，這也說明了“Wall is Stop”這一限制語句在單詞被推開的那一瞬間已經失效。
如果玩家再將單詞從左至右組合回去呢？那麼“Wall is Stop”語句將重新點亮，牆壁也恢復了對Baba的阻擋。如果玩家將不同的單詞打亂組合呢？例如“Flag is Push”，那麼畫面中原本象徵勝利通關的固定旗幟竟也可以像石頭一樣被推動。
換言之，畫面四個角的每句話都恰似一道限定了遊戲法則的程序語句，而遊戲中真正能推動的箱子，則正是這些法則語句中的每個單詞，以及被賦予了“Push”能力的物體。而玩家只需操縱Baba以“推箱子”這一簡單的方式來推動單詞按照一定邏輯排列組合，就能廢除原有法則，甚至制定出新的法則！
當玩家嘗試了這一全新的機制時，或許才能隱約地感覺到自己被賦予了怎樣前所未有的權力：我不再僅是推箱子的小白兔Baba，同時也是掌握這個遊戲空間裡萬物法則的“無上意志”。
五、基於語法和邏輯的千變萬化
既然《Baba is You》中的核心箱子是制定了遊戲法則的單詞語句，那麼推動這樣的新箱子又能帶來怎樣的玩法趣味和解謎難度呢？
首先，遊戲中所有的法則語句，都採用了最基礎的“主謂賓”語法結構，其中每個部分都限定為一個單詞來作為單一的箱子。而遊戲基於語句重組的核心玩法，則是利用了“is”這一單詞的雙重含義，即表明同等身份的“是”含義，以及賦予同等屬性的“具有”含義，實現了遊戲內物體（包括Baba）能自由獲得不同身份以及屬性的效果，從而巧妙地突破了傳統“推箱子”遊戲中只能由主角來推動或者到達指定地點的玩法定式。
以傳遞物體的“屬性”為例，在下圖關卡中，原本被賦予了“勝利通關”屬性的旗幟被水池圍住，由於“Water is Sink”（遇水即沉）的存在，Baba如果直接觸碰水池則會立刻下沉溺亡。然而因為“Water is Sink”（遇水即沉）和“Wall is Stop”（遇牆即止）都在Baba所處的牆壁空間之外，玩家無法穿牆更改這一既定法則。而唯二在牆內可任由玩家更改的法則，便是“Rock is Push”（遇石可推）和“Flag is Win”（遇旗則勝）。
如果觀察這一關卡的設計，玩家很容易發現Baba是不可能接觸到旗幟的，但是卻能夠輕鬆觸碰到石頭。因此，只要將“Flag”的“Win”屬性箱子推動到“Rock is”之後取代“Push”屬性的位置，就可以將Win”屬性賦予“Rock”來制定新的邏輯法則“Rock is Win”（遇石則勝），從而輕鬆破關。
而這樣的身份或者屬性傳遞通過推箱子排列組合的玩法，還能通過增加新的英文單詞箱子來不斷拓展上限。比如加入名為“and”的連詞箱子，使得同一物體可以既可以獲得身份，也能被賦予屬性，或者被同時賦予兩種不同的屬性，亦或者兩種物體具有同一身份。例如在下圖的關卡中，玩家可以通過“and”箱子來賦予星星“推動”和“沉沒”兩種屬性，並推動其觸碰具有“挫敗”屬性的骷髏使之沉沒，從而開闢新的通路。
另外，玩家還可以將“Carb”和“And”兩個箱子推到“Baba is You”的語法之前，形成“Card and Baba is You”（蟹和巴巴都是你）的新法則，從而在獲得Baba的身份之外還獲得牆壁外的螃蟹的身份，從而操縱螃蟹輕鬆移動到代表勝利的旗幟處過關。
而以上的舉例也同時彰顯了遊戲的難點：並不是所有的關卡法則都可以被觸碰更改。除了一些法則被放在了Baba可以移動到的範圍之外，也因為本作只允許“推”箱子而禁止“拉”箱子，因此當一些法則被放置了畫面邊角的時候，玩家也無法通過“推動”來將其作廢或者重組。其次，所有的語句法則只有在單詞箱子按照正確的語法順序從左至右或者從上至下排列組合時才能生效，而任何反向的排列都無法奏效，如果在一些關鍵語句周圍通過牆壁和物體對語句排序加以限制，便也能夠進一步提升了玩家重新制定法則的難度。
因此，遊戲中玩家雖然是前所未有的能改變既定遊戲法則的“上帝”，但越隨著遊戲的深入，便越是得戴著鐐銬起舞。當更多的新箱子及新限制被加入到遊戲中後，玩家所要思考的語法和邏輯維度也是不斷更新升級，所以即使遊戲絕大部分關卡都能在一分鐘甚至十幾秒內速通，但玩家在成功通關某些後期關卡或者特殊關卡時，很可能要思考和試錯上半個小時，乃至更久。無疑，這將是一場燒腦的旅程。但是燒腦之後找到通關之法的巨大喜悅，卻也讓無數玩家感到無比上頭。
六、結語
《Baba is You》大膽而又創新地允許玩家打破固有遊戲邏輯框架來另闢蹊徑解決遊戲內的謎題，不僅是讓“推箱子”這一經典玩法煥發了第二春，也將獨立遊戲的開發理念提高到了一個新的高度，真乃不可多得的益智遊戲神作。而這時筆者回想起開發者為遊戲取的名字，才醒悟其背後的隱喻和奧妙：
“誰是那個打破了遊戲定式的Baba？”
“Baba is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