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砾将谷涸淹没,巨块倒下压在他的身上,他完整地经历了这场灾难,而只是陷入到了黑暗之中,沙土化作了源石,在细小地挤压着,生长着,交错,凌锋又破碎,混乱逐渐地安静下来,一道白色的光,透过无数黑色的源石传入他的眼中,他被拉入镜中世界。
镜子堆叠在一起,镜子并排在一起,他在泛白的世界中,看见到自己无数的面容,孤孤的一个人站在空荡荡之中,他笑了,无数的镜子中的自己也笑起来,那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在镜子的互相反射之中,身形变得模糊,变得扭曲,变得虚有,无限下去的自我,什么都不存在。
构成墙的镜子剥落,筑造地面的镜子抬升,谷涸在混乱之中找到向下的径,但每走下一步的他,镜子都在破碎,仿佛就是为了让他调入这般虚无,于是他坠下去,飞起来的镜子从四面八方向他裹挟而来。
这自杀式的袭击,是无数镜子碰到他后的破碎,碎片消失在其中,抗拒着他,逃离着他,却不能挪动他分毫,是完全的落败,近乎不败的谷涸,即使是面对如同旋风般的攻势,也依然保持着轻蔑的笑容,现在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强大。
一右手从镜子中伸出来,那面镜子便破碎,掉落下来,卡在一面横置的镜子上,是人偶师所制造的肢体,更多的手从镜子中伸出,更多的镜子随之破碎。谷涸落到了底,还是这个世界的意志陷入了焦灼。
从镜子中涌出的肢体变得更多,逐渐地要变成半个的人形,就像是外来攻击的侵入,即使是装上了名为防火墙的防护,也会因为过量的差距,而逐渐地落入下风之中,这个时候只能全部放弃,从头开始排查,但他不能,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所对抗的是什么,同样的自己,同样的自我,怎样防得住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
谷涸感受到了世界的排斥,他处在人偶残海,而破碎的镜子与残骸还在不断地出现与落下,镜中世界的意识同样发现了异常,逐渐变得透明的谷涸,就要脱离这个世界,他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但那是根源上的原因,无法去更改,更不敢用现在的镜子去撞击,因为无法预料到任何的一扇镜子,它的背后是否会出现人偶。
对了,是了,残肢同样地开始化作源石,刺状生长,要将处在其中的谷涸吞没,刺穿了他的身体,就像是幻象一般,谷涸消失不见,一场华丽的演出落幕,源石在生长到极限之后破碎,却又在别的残骸上扎根生长,跳过发芽,跳过长茎,直接便是花的绽放,花粉透过仅存的镜子飘了出去,与空气融为了一体,谁也不会知道,谁也不会察觉。
只有,见证这一切的人,从镜子中被人偶推了出来,坐在轮椅上的人——未堰,主动地走入了空地,几面还算完整的镜子从四周飞来,对准了他,落在镜子上的最初的手臂滚下去,掉在他的怀里,他拿了起来,细细地看着,那是张开的手掌,五指松散着,他伸出手触碰,五指弯折自如,将它们一个个完全地展开,就在这样的时间的流逝之中,镜中世界恢复了原样。
“景,我知道是你。”未堰把假肢放在双腿上:“虽然我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这样的状态无法持续吧!”没有回应,而是他无法回应,就像这个寂寥的世界,传不进来声音,传不出痛苦。
“哈,除了我,还有谁记得你呢,除了我,还有谁看中你呢?”未堰补充:“虽然只是利益上的看重,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吧!”
“你也不想就这么慢慢地被人遗忘吧!”
“你也不想自己的仇恨慢慢地消失在虚无之中吧!”
“景,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未堰说:“谷涸很强大,强大到他说什么,什么就是正确的。”
“但我并不需要他,一个完全不可控的风险,我何必留着他。”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我会将他再送来这个世界的。”
“这是我为你所创造的机会,现在你应当需要一个寄宿了。”他将手臂举起来,掌心对着自己,等待着。
等待着。
手指弯曲攥成了一个拳头。
景,你逃不掉了。
未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指示人偶,按照原来的路线,将自己推回去,轮椅转了个弯,进入镜子中消失不见了。
镜中的世界重新排列,镜子拼接成一个正方体镶嵌正方体的结构,而在其中隐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