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當虛擬偶像塌了房
A-SOUL出圈一事可謂是印證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句話了，在虛擬偶像這一小眾文化在ACG圈內火了數年之後，這個國內頂流的虛擬偶像組合終於登上了主流媒體的熱搜榜。
5月10日，A-SOUL官方突然宣佈組合成員之一的“珈樂”由於身體和學業的原因，開始終止日常直播和大部分的偶像活動，進入“直播休眠”期。
而在10天后，也就是5月20日晚上八點，官方會舉辦一場隆重的“珈樂休眠演唱會”直播，以為這位曾經站在頂流的偶像做最後的告別。
不過來到5月14日這一天，官方再次公佈了“因解約變動無法開展520休眠演唱會”的安排，而該話題也一度衝上了熱搜第一。
一時間，圈內充滿著各種言論，有人對珈樂的突然離開表示不捨，有人對頂流的突然休眠感到不解，但更多人宣洩的，還是對運營方的不滿。
就在官方公佈“珈樂休眠演唱會”相關的消息後，A-SOUL的粉絲迅速梳理出組合的近況，幫助路人網友理解自家偶像陷入的困窘，並望眾網友能夠擴散事實，為小偶像們討回公道。
但在控訴不公之外，我們還能看到一些謾罵的聲音，有網友認為這是中之人“自私自利”的作為，裹挾粉絲一同將原本風光美好的Asoul團隊給徹底摧毀了。
那事情應該如何看待呢？關於A-SOUL的瓜要先從上個月開始說起。
02.光鮮亮麗的背後
4月21日，“朝夕光年”公佈的動作捕捉房照片，並附文稱它們為A-SOUL成員打造了一個“自然輕鬆”的氛圍，並避免了長時間工作給小姐姐們帶來的壓力。
對於養成系的偶像團來說，真實的幕後往往能讓粉絲瞭解偶像的工作環境，加深觀眾對偶像的印象，增強兩者的粘性。然而非常不巧的是，這張本是用於積極宣傳的照片，因為真實性存疑而成為點燃這次風波的導火線。
就在官方發文後不久，有網友就在其他社交平臺爆料稱A-SOUL存在著嚴重的不合理薪資和工時制度。在很多人意識裡，A-SOUL作為中國vtb圈的頂流，其成員的薪資自然會遠超普通打工人，甚至能與一些二三線的流量明星持平；且一直以來，無論是主流媒體還是B站公佈的數據，都坐實了A-SOUL在圈中的龍頭地位。
據B站數據顯示，A-SOUL之一的嘉然，在其生日當天直播了近3個小時，共收到近260萬的打賞費，創下國v單場直播收入的最高紀錄。
按理說，嘉然能借這場直播得到非常可觀的收入，但從網友們爆出的分成來看，小偶像們能從中賺取的收益，可能連零頭都沒有。
而本次的主角“珈樂”，則是A-SOUL的歌手擔當，雖在出道之初，珈樂就因一些個人原因而鬧出不少插曲，但藉著自身的努力和粉絲們的擁護，這位小偶像已是一名能撐起“頂流”知名的實力vtb。
從她在B站的粉絲數和總視頻播放量中，我們就能感受到她的人氣之高。
同樣是頂流的一員、同樣有著可觀的數據，但珈樂的待遇並沒有好到哪裡去。從網友們挖出的內幕中，我們可以得知，這些小偶像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粉絲們送給偶像的所有，僅有極少一部分能到她們之手。
在虛擬偶像的直播中，粉絲們最直接的支持方式便是打賞，然而這些打賞費不可能全數進入她們的口袋，其中的50%歸為平臺，49%歸A-SOUL的運營團隊，僅有非常可憐的一部分歸小偶像本人。如果粉絲續費一個價位為138元的艦長，那麼A-SOUL成員只能從中拿到6毛錢的收益。
至於她們在公司的底薪，網傳有兩種說法：月薪11000元和7000元，在杭州（A-SOUL的運營團隊在杭州），這樣的工資只能算中規中矩，甚至是僅夠用。這對於一個明面上攬獲百萬營收的博主來說，實則是令人唏噓。而隨著更多不合理的待遇被爆出，粉絲們的怒火也徹底被點燃。
有網友找到了珈樂在其他社交平臺上的賬號，在其網易雲音樂的賬號中，我們確實看到了她抑鬱的一面：練舞練到胸椎和腰椎損傷、在工作現場被領導辱罵、大腿被動作捕捉設備割傷、甚至因為身心壓力集聚而出現過失聰失聲的情況。
種種發言都表明，珈樂正面臨著深不見底的絕望---該賬號的真實性也經粉絲在偶像直播期間“透露”的端倪得到了匹配。
一個上過央視，站在國v圈頂點的偶像，穿著十幾塊錢的衣服、用著兩千多元的手機、半夜三點被喊起準備直播、連大腿被割傷都渾然不覺、工作一個月也湊不出一天假期...
在粉絲看來，A-SOUL成員的困窘不是粉絲間的理念衝突、同行間的不良競爭，而是資本與打工人之間的對抗，正是前者對後者的高強度壓榨，引起了無數網友的共鳴和憤慨。
在一夜之間，虛擬偶像那樂觀向上的美夢被無形的壓力粉碎，也留下無數心碎的聲音 。
（確實是單月進賬214萬，但問題是進誰的賬呢？）
03.虛擬偶像是美夢還是噩夢？
談論這類藉助以動作捕捉技術控制模型運動，並以真人聲優（中之人）配音的公眾人物的美好，就不得不提及這個圈子的始皇帝“絆愛”了。
正是這位虛擬偶像摸著石頭過河，開闢直播領域的新時代，虛擬偶像才能如雨後春筍般迸發，造就了當下這個群雄逐鹿的局面。而能在這激烈的競爭中存活甚至稱雄的，自然是佼佼者，早期的絆愛，和如今的A-SOUL都是其中的一員。
然而這些虛擬偶像的走紅，都離不開優秀團隊的運營。
就以絆愛為例，正是團隊善於利用各社交平臺的優勢，發佈不同的內容以做宣傳、有意識的樹立“人工智障”的人設、慷慨的公開3D模型，供粉絲進行二創，絆愛的名氣才能一步步擴散。
當然，這一切還離不開中之人“春日望”的努力。她與虛擬形象合而為一，讓觀眾看到一個有趣且有魅力的靈魂。
然而就在她開闢了新時代，吸引了大批資本入駐，讓虛擬偶像市場形成一個規模後，絆愛所述的公司Activ8突然決定另闢新路，讓絆愛一分為四（也是減少對春日望的依賴），除春日望的初號愛以外，二號、三號專注於日本市場，而四號愛則專注於中國市場。就這樣，三位新愛走在初號愛打下的江山上，瓜分著虛擬偶像這塊已經所剩無幾的大蛋糕。
此時的vtb市場，除了有ENTUM、彩虹社、Unlimited這些企業勢，也有nekomasu這樣的個人勢。因為四位絆愛分割了原本的粉絲團體，層出不窮的虛擬偶像又不斷挖掘新的潛在粉絲，因此儘管絆愛在v圈有著始皇帝身份，但她已經不再特殊---也或者說在粉絲知道愛醬被拆分之後，也就失去了原本的鐘愛熱情，而愛醬的人氣也日益滑落了。
在2021年12月4日的直播裡，絆愛就宣佈了自己將於次年2月26日休眠的消息。儘管這一消息在後續掀起了軒然大波，但當天在直播間裡第一時間見證這一消息的人，不過1萬多人。（當天絆愛直播間的同時在線人數為10852人）
堂堂始皇帝，在被資本冷落，也壯麗地告別了直播間。
絆愛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職業生涯就是虛擬偶像的縮影。
有人說，自這一行業形成規模、被資本介入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虛擬形象不再是屬於個人，而是一個賺錢工具。通過販賣中之人的努力和夢想，上層能賺得盆滿缽滿，而那些正在付出了淚和汗的人，只能藉著粉絲的鼓勵，一步一步走下去。
絆愛曾是日v圈的天花板，而在這次風波之前，A-SOUL也是國v圈頂流，由於兩者都經歷了“名噪一時”的體驗，有網友就製作了一組梗圖，以調侃vtb圈的飄渺不定。
但情緒的宣洩終歸也只是宣洩，將“資本壓榨”、“中之人才是靈魂”等等言辭口號化，其實也並不能代表什麼。
作為一名關注ACG領域的自媒體人，我能夠理解粉絲們的憤怒，也為他們的義憤填膺的態度感到慰藉。但這是不夠的，也是偏激的。
首先我們得誠實地承認一些事情。如在選擇追捧虛擬偶像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同時愛上了“皮套”和“中之人”，否則我們為何不去選擇三次元的偶像，偏要愛上虛擬的呢？
其次，在本次事件爆發之前的一切“打賞”，粉絲都是對虛擬偶像這個綜合形態“於娛樂服務範疇”下的賞賜，並不是對中之人在直播時的“賣慘”的慈善救贖。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認識，也說明了之前的“消費”是不存在欺騙的，而至於後續的分成則是資本方和中之人在“契約”維度的約定，而契約的簽署則牽涉到在簽署時刻，各方對未來發展的預期所作出的---只要不存在強迫，而是自由簽署的，那各方就應該履行合同期間內的規則，亦或者繳納違約金來解約。而無論選擇哪一種，那都是中性且機械的操作，不存在哪一方對哪一方“傷害”的說法。
畢竟如今我們看到的是ASOUL成為了頂流，且有豐厚的利潤可圖。那如果ASOUL這個項目失敗了，團隊面臨虧損乃至倒閉的危機呢？那如今這批怒批資本的粉絲，又是否會站在道德高地上要求中之人掏錢資助公司呢？
所以我一直都對互聯網上的那些“強烈情緒”保持警惕，乃至質疑的。當然，在這一刻我就不過多去談論資本和中之人的功過了。
我們來聊個更現實的問題：粉絲真肯為他們的理念買單嗎？
你我的每一個人都有表達的自由，那Asoul的粉絲自然也可以認為中之人才是最可寶貴的靈魂，皮套和運營套團只是輔助的工具而已。
但所有的表達都只是一種預期，是對未來的猜測。那此刻的粉絲們又是否肯用真金白銀來驗證自己的理念的對錯呢？
如何檢驗？日本的同行其實給過我們經驗了。
就在不久前，日本vtb組合HIMEHINA就宣佈從原公司獨立，並以一億日元的價格買下兩個皮套的版權，另又花一億日元建立屬於她們自己的新工作室---Studio LaRa 。
兩億日元的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而從官方賬號發佈的公告中我們也可以瞭解到，這筆錢是團隊東拼西湊才借來的，可見團隊為了脫離原公司的束縛下了多大的血本和決心。
雖然ASOUL的資本方未必會願意出租皮套，但同樣的，粉絲們肯為中之人提供“新皮”嗎？以及繼續無條件地選擇支持自己鍾愛的靈魂嗎？
如果上述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也只是征程的第一步，接下來才是對理念對錯的決勝負---究竟是有“靈魂”加持的新皮厲害，還是有一整個運營團隊支撐的虛擬偶像能夠走得更遠？
站在這一刻來談論這個事情，永遠都沒有答案，都只是情緒的宣洩而已。
但粉絲的“鈔能力”興許能化一切腐朽為神奇，還能給中之人們買出個未來，讓ASOUL走上恰似日本偶像lovelive的道路---二次元和三次元一同聯動出道。
所以接下來，我們就期待看看ASOUL粉絲們對自我理念的貫徹，究竟能有多麼的徹底了，是否真能給自己的偶像買出個未來了。
還是說也只是嚷嚷幾天，過後又轉去支持另一個靠資本孵化的新的虛擬偶像呢？
如果是後者，那所謂的資本的“冷”，或許也只是資本家擁有一雙能夠看透人性本質的凜冽眼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