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几分钟理出的脑中案情,是他们一辈子的真实记忆。
星光市的某处,一个大户人家刚刚在别墅里结束晚宴。家人们礼貌地依次退场,只留下机器人管家收拾餐具。
“管家,今天夜里来阁楼一趟。”
留着“胡子”的机器僵硬地对突然折返的家主行了个礼。“是,老爷。”
“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听您的吩咐,老爷。”
直到家主走远,管家才从鞠躬的状态恢复过来。
“这副身体,是越来越不中用咯……”管家自言自语着,抬手阻止了想要上前帮忙的低智能清洁机器人。也许亲自干点小体力活,会更有益于快生锈的古董零件。
至于主人为什么突然要求他做这种神神秘秘的事。管家没有多想,也不需要多想,自从被初代家主救助后,管家就把自己的命完全交给了加洛林一家,哪怕今晚谈话的内容会结束了他的管家生涯乃至生命,他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当天深夜。
确认夫人和小姐都已入睡后,管家独自走上了阁楼。
家主的背影较于回忆中更加高大,也带着点阴暗,他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抱着自己脑袋要举高高的小男孩了。自从继承家主之位,他在管家的面前越来越威严,行事也狠辣了不少,但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管家永远是管家,永远会为主人的指令而奉献一生。
这一点,对珍妮大小姐也一样。
长时间的沉默后,家主回过头来,犀利的目光扫到机器管家的脸庞,而机器管家随即鞠躬行礼。
“你为家族做的工作,哪怕只是在我亲见的一部分里,也足以配得上贵族机器模范这个称号,更不用说你陪伴老夫人度过那段动荡年代时发生的一系列传奇了。在此我以加洛林家主的身份代表全体家族向你表示敬意。”
机器管家感觉自己的电路板在燃烧:“不不不……我我我……老爷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然何以回报老夫人的救命之恩呢?”
“哈哈哈,”家主笑了笑以缓和管家的尴尬,“好吧,不说别的了,今天找你来,是想对你进行一些系统升级,毕竟你的内部电路能坚持到现在也是挺不容易了。”
明白家主的意思后,机器管家的CPU终于放松下来,原来只是一次系统升级,毕竟他体内还是有很多机密数据,所以不能让家主以外的人来进行改装。
机器管家按照家主的命令躺在操作台上,并自动关机,家主打开他的头盖,浓稠的黄色“液体”顺着软管流进了管家的量子脑……
“今天爸爸妈妈又不在家……”珍妮在房间里无聊地摆弄着洋娃娃,“唉,要是能养只小猫陪我就好了,就像伊丽莎白那样可爱美丽的白猫……”
珍妮拿起一个小猫玩偶,和另一个小猫玩偶开始“对打”。
“喵喵喵!喵喵喵!你欺负我,我去找佩里夫人!”
“喵喵喵,你停下,我错了,我自己找佩里夫人去请罪,她那么善良一定会原谅我的……”
“扑哧,”珍妮对自己幼稚的行为不禁笑出了声。
“佩里夫人……”
“管家?管家?”
一阵机器碰撞地板的声音后,管家出现在了房门外。
“小姐?”
“我是不是有在佩里夫人那边的预约?”
“正在查找,请稍等……”在电子备忘录里查找了5秒后,管家给出了回答:“今天下午一点半有槐花公寓佩里夫人的下午茶预约。”
“啊,果然!我竟然差点忘了!管家,吃完午饭我们就直接过去吧!”
“是,小姐,那我先去安排了。”
机械的脚步声渐远,只留下珍妮一个人抱着玩偶:
“威廉,伊丽莎白,贴贴,吸——”
下午一点半,槐花公寓。
曙晨大街的环境还是一如既往地让珍妮嫌弃,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慈祥的佩里奶奶和可爱的小猫们,珍妮所有的不开心都一扫而空。终于来到佩里夫人房门前,珍妮抬手示意,管家立即退开几步,这是因为佩里夫人很讨厌机器人。
“咚咚咚。”
“来啦!”门内传来老人快乐的声音,随着嘎吱一声,门内暖烘烘的兽毛味扑面而来。满头白发的佩里在柔和的灯光下宛如天使。珍妮终于可以放下大小姐的架子和伪装,牵着奶奶的手变回那个女孩子。
“伊~丽~莎~白~”
“喵呜……喵?喵嗷!喵,喵呜……”
(你好喵……额?救命啊!突然把我抱起来,真是太突然了喵……)
伊丽莎白有些慌乱地回应着珍妮的热情拥抱。而佩里夫人忙着张罗,不一会儿小小的茶几上就出现了一大批茶点,拥挤而不失美感。
因为要珍妮洗手才能享受茶点,伊丽莎白终于“得救”,受了好一番折腾的她趴在沙发的底下,安安静静地舔舐着自己变乱的毛发。
一切准备就绪,佩里夫人和珍妮开始了悠闲的下午茶时光。
她们聊小猫,聊学习,聊生活里发生的趣事,聊槐花公寓形形色色的租户……除了学习之外,佩里夫人在其他话题上总是能说得更多,珍妮想象着佩里夫人的所见所闻,感叹这豪宅外的世界是如此神奇。
不知不觉茶盘已空,佩里夫人把餐具收拾到里屋,看着未亮起的四副画,嘴上浮现了按捺不住的微笑。
这正是她今天邀请珍妮来的原因。
管家一直在门外守候,一个租客在回家时对他投以疑惑的目光,他没有在意。
门内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管家的系统试图分析状况,考虑要不要进去看看。
直到珍妮脸色苍白地跑出来,管家才意识到出了大事,在珍妮开口的一瞬间,管家就已经开始拨打家主的电话。
“……我可以救你,让你免于洗脑,获得作为一个智慧非生物的尊严,但是,我今天做的这件事出于我对,如果在未来间接导致了某个人类的受伤甚至死亡,我该怎么办?”
“夫人,你不需要怎么办,先知在上,我发誓,假如我有任何伤害人类的行为,我会立即强制停机,永不重启……”
“警告,非法入侵。”
“警告,你现在的行为违反源代码协议,请立即停止……”
管家的量子脑一片混乱,显示器表示他在这栋楼的天台,手里抱着一具还未死透的人体。
一股强大的电流刺激着他把人扔下去,并告诉他这是为了小姐,但是他回想起了什么,艰难的转过身,与那股电流,那个指令对抗。
“通讯故障。”
“紧急拨号无法使用。”
机械手在半空中挣扎许久,终于按到了三楼。
至少,至少,把她放回去,然后用那里的电话……
然而那个指令加大了力度,管家全身一震,径直走过沙发,越来越靠近窗口。
“启动……”
“强制宕机……”
当管家的内部电路切断的同时,他的机械臂已经把佩里夫人扔了出去……
“对不起,老夫人……”
管家的手无力地垂下,再也无法动弹。
当这份礼物经由素不相识的侦探交到珍妮手里时,珍妮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当初为什么会砸到佩里奶奶呢,因为她说机器人都是坏蛋吗?明明上一刻我还在为她捶背,开心地聊着上学的事,为什么突然聊到大选就会吵起来呢?那个机器管家,亏我还为机器人说好话,他竟然把佩里奶奶搬到六楼想直接摔死!不过后来他怎么又回来了……
“小姐,机器人都是不可信的。”
珍妮点了点头。看了管家最后一眼,这一眼,不再有任何情感。
医者之误,恶魔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