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血畫出的地圖〉
船塢內的戰鬥很快就結束了。前來應戰的海盜們非死即傷,剩下的都成了潰兵。而停泊在船塢內的那艘海盜戰鬥艦也被控制住了。從戰鬥開始後還過了不到10分鐘,傭兵這邊只出現了4名傷員。
但這還僅僅只是品嚐完了前菜罷了。作戰目標是控制整個小行星。但是基地的內部很深,敵人的數量目前也不明,基地內的構造也還不太清楚。
而在進行了初次交鋒後基地內的海盜也應該從最初的混亂中回過神來了。
憑藉著地利和以上幾點,敵人仍然具有壓倒性的優勢。傭兵這邊斷不能有片刻的大意。
66名裝甲服傭兵分成了10個班組闖入了通道的內部。而掛載在各班班長裝甲服肩膀上的攝像機,會將畫面實時的傳回「劍魚」號的艦橋內。指揮官(即上校)就能夠一邊坐鎮艦內把握戰況、一邊指揮戰鬥。
但是,放映在艦橋大屏幕上的戰鬥畫面,憑藉外行人是根本無法正確理解的。由於攝像機的鏡頭會隨著攜帶者的運動而發生晃動,所以傳回的畫面也經常激烈的晃動。同時經常會有強烈的干擾出現,應該是光束武器發射所產生的電磁干擾吧。
有時某一個屏幕內的畫面會一瞬間靜止下來,放映出的畫面連我也能看的懂。
閃耀的激光的光芒、漂浮在低重力的空中的碎片或血沫、正在窺伺突擊時機的裝甲服士兵的後背、散落在走廊裡的屍體和屍骸……
“1層,4號房間。幹掉4個。受傷者1名。無重要物品。”
“2層,X方向有路,10米。盡頭有門。途中的右邊有電梯。沒有受到抵抗。”
“2層,X方向有很長的升降機。敵人的抵抗非常激烈。前進困難。”
準確的彙報著戰況的班長的聲音,極為的冷靜,欠缺壓迫感。跟架空的電影不同,在真實的戰鬥中,沒有一邊吼叫一邊亂開槍的莽漢。
艦橋內聽到士兵的回報後,各個通訊員根據發信的地點和報告內容,將道路或房間的部署火速輸入電腦內。
只見主屏幕上,顯示著以船塢為中心的海盜基地的立體地圖。雖然結構不明的地方仍然是一片空白,但隨著士兵們的一路前進信息不斷更新,這些空白的地方被一一點點填補出來。給人一種在玩《銀河戰士》一類的遊戲裡逐漸開圖的那種感覺。
但是,這可不是電影和遊戲,而是真實的。就是現在、這個瞬間,正在現實裡發生的東西。
某一塊屏幕上畫面忽然變成了一片充斥著噪音的雪白。在戰鬥中,通訊使用的不是電波,而是能夠穿透鋼鐵和混凝土的μ子粒子,所以失去畫面,就意味著要麼是攝像機故障了,要麼是班長被幹掉了。而不太可能是拍攝者進入無法通訊的地方了。
在別的大屏幕上還顯示著所有出擊士兵狀況的圖表。這是由內置在裝甲服裡的醫療顯示器傳送過來的信號進行解析而成的實時資料,每個士兵的健康狀態,由一種顏色來表示。
激戰到現在, 已經有不少的圖表,已經由藍轉紅,看起來應該是負傷了吧——就在我注視的眼目前,一個圖表在一眨眼的功夫,由紅轉黑了。
我將目光轉移了出去。一條人命竟敢只用單單的一條圖表來顯示,一股厭惡感油然而生。
在這群傭兵裡我和好幾個人因為採訪的緣故而相識相知,變成為了可以稱呼為朋友的關係。他們如今,就站在死亡的深淵進行戰鬥。或許就在下一個瞬間,我認識的某一人就會中彈身亡,圖表轉成黑色……
當然,死亡的傭兵在戰鬥結束後會立刻在艦內復活,但只是帶著相同DNVA相同記憶的其他人了。死掉的人,是絕對不會回來的。
〈撤退命令〉
“敵人的抵抗比預計的更為溫和呢。”MICA分析了戰況後說道。
“嗯,確實太脆弱了。”
多尼普羅夫上校目不轉睛的看著顯示著立體地圖的大屏幕。不滿似的皺起了眉頭。戰鬥開始後已經過了約45分鐘,基地的一半以上的區域都已經被控制住了。但是戰況的推進卻太過順利了,反而讓他有些擔憂起來。
“從船塢裡只有一艘戰鬥艦艇繫泊著這一點來看,我覺得敵人的主力全都派出去了。”
“所以說,這不是千載難逢的時機嗎?”我隨口插嘴道,“按照目前的勢頭的話,一口氣把敵人逼入絕境……”
“不,艱難的還在後面。敵人差不多都撤退到基地的深處去了。一直以來分散在各處的敵人的部隊,現在都集中到一處了。”
“是嗎。戰鬥理所應當的會也會越發變的激烈啊。”
“沒錯。所以,海盜們應該會把我們的人引誘到地形不利的地方進行戰鬥吧。這場戰鬥說不定還會持續好多時間。不過讓老夫在意的是,明明那些海盜應該注意到戰局對於他們是壓倒性的劣勢,然而為什麼沒有人進行投降呢……”
上校思考了一會兒,便轉向通訊員說道。
“把列夫那小子叫出來。”
上校有2個勘當自己左膀右臂一般非常信賴的收下。其中一人便是列夫·烏蒂寧。在這次的戰鬥中,他指揮著傭兵們的先頭部隊,積極的進行著戰鬥。
“列夫,基地的總控室已經佔領了嗎?”
喇叭裡傳來了列夫氣喘吁吁的聲音。“就在剛剛已經控制住了。裡頭已經空無一人了。”
“導彈控制系統呢?”
“沒救了。敵人在撤退前已經把系統破壞掉了。激光炮臺也是一樣的情況。”
“知道了。叫孩子們立刻撤退。一邊撤退一邊爆破掉通路,封鎖敵人的反攻。”
列夫沒有問為什麼,只是簡單的說了聲“瞭解”。
撤退命令立刻傳到到了所有的班組。
艦橋內,立體的大屏幕上,顯示傭兵當前位置的光點停止了前進,一齊往船塢方向移動。
“這是怎麼回事?”我不解的問向上校。
“敵人沒有投降,是知道肯定會有援軍到來。恐怕那些不在船塢內的敵人戰艦,會立刻在附近現身。那樣的話,我們會被被前後夾擊。”
“怎麼會!?”上校的話猶豫晴天霹靂一般讓我感到無措。
“故意破壞掉總控室,不讓基地的防禦炮臺和導彈設施發揮作用,就是證據。因為要是我們控制了基地的運作,就可以直接用防禦設施對返航的海盜戰艦進行攔截。”
“可是,我們都打到這裡了……”我還在掙扎。
“只要能夠破壞掉這座小行星,任務也算是完成了。執著於戰術上的勝負是非常愚蠢的行為。比起打贏戰鬥還是活著更為重要。”
說著,上校又呼出了佈雷德 布萊特。這是他十分信賴的另一名傭兵。這次負責守衛船塢的周邊。
上校下達了命令:“啟動小行星粉碎機。”
〈撤離小行星〉
在剛佔領的船塢之後,工作人員就從「劍魚」號上搬下了非常大的機械零件,然後組裝了起來。組成而成的東西名為小行星粉碎機,是一個長達10米、外觀看上去像巨大長號一樣的東西,上面還附著彎曲的共鳴管。
其實,這就是一種樂器——但是演奏的是名為毀滅主旋律的非常恐怖的管絃樂器。任何物體都存在固有的振動頻率。
要是碰上和固有振動頻率相吻合的聲音的話,就會產生共振的現象,從而增強振動。如果強烈的振動不斷持續的話,無論多麼巨大多麼艱苦的物體,都會在不經意間被破壞。
小行星粉碎機,通過伸縮共鳴管(裡面封入了二氧化碳),發出的聲波可以在5-10赫茲的範圍(人類的耳朵聽不到的超低評率)內進行調節。
將這種裝置安放在小行星的岩層上的話,以類似收音機自動選曲裝置一樣的原理,搜索小行星的固有振動評率,然後發出同樣信號的低頻率。
原本小行星粉碎機是用來在小行星礦物挖掘時使用的裝置。因為在宇宙空間內,使用化學爆破的方式破壞岩層,會產生巨量的小型碎片。這是非常危險的。所以,像這樣能平穩的裂解小行星的裝置就被研製了出來。
「劍魚」號上的小行星粉碎機,原本是打算在佔領基地、收容俘虜、查抄資料和證物後,為了不讓其被歹人二次利用,才使用的。
不過現如今這種局面下,破壞基地便成為了第一優先目標了。
雖然佈雷德 布萊特這邊立刻就按下了啟動的開關,但是還要花上1小時左右的時間,才能通過振動把小行星給摧毀。要是過早撤退的話,估計那些倖存的海盜殘兵就會回到船塢,毀掉裝置。
話雖如此,但不快點撤退的話,等到敵人援軍出現那就……
上校的擔憂變成了現實。「劍魚」號的傳感器捕捉到了三艘不明身份的宇宙飛船正在逐漸接近“BIG EYE”。再過40分鐘就會抵達這裡。
局勢一下子逆轉了過來。在喪失了突然襲擊所產生的優勢的如今,一對三的戰鬥,打起來勝敗完全可以預見。
在敵人的宇宙飛船抵達之前,「劍魚」號幾乎完成不了收容60名以上的傭兵的工作。在基地的內部,當察覺傭兵部隊開始撤退後,海盜們立刻開始了反擊。
一邊應對反撲一邊撤回船塢,需要花費不少的時間。而且,在小行星粉碎機發揮效果前,任何人都必須戰鬥到底。
就在我緊張的盯著大屏幕裡的戰況時,多尼普羅夫上校已經做出了決斷。
“讓「劍魚」號做誘餌。”
聽到他的命令,所有的人都驚訝的回過頭來。
“無論怎麼趕時間,我們也不可能收容所有人再脫離此地。再說,就算出發了,還必須在守株待兔的三艘敵艦的眼目前飛走。總之。我們收容8.9.10三個班後就立刻起飛,吸引敵艦的注意力,把他們引離小行星。
列夫,你們再堅持作戰30分鐘。當小行星粉碎機開始生效後立刻撤向船塢,坐上那艘被控制的敵人戰艦進行撤離。我立刻派一些懂開戰艦的人手過去,進行出發的準備工作。我們兩艘船要從相反的方向突圍。順利的話,我們都能活下來。”
“瞭解”
列夫的回答依然是那麼簡短。我站在他的立場上的話,估計會懷疑是不是上校打算拋棄部下,自己逃生。然而看上去,這個男人是打從心底裡信賴自己的長官的。
“一定要活著回去啊,列奧瓦。”
“是。上校你也要平安啊。”
這就是2名戰士之間最後的交談。30秒後,位於船塢附近的十幾名傭兵登上飛船後,「劍魚」號立刻飛出了海盜基地。
〈海盜的猛襲〉
而突入時不同,「劍魚」號的主發動機沒有全力加速。要是猛地一下子提升飛船的速度的,撞上漂浮在小行星帶內的碎石的話,會非常危險。而且,要是過早的撤離就無法把正在接近的三艘敵艦吸引過來。
「劍魚」號一點點的讓發動機運轉,一邊做著之字形的迴避機動,一邊飛離小行星“BIG EYE”。
如預想的那樣,三艘海盜船果然改變了軌道,開始追擊「劍魚」號。他們朝著修正的方向進行了很劇烈的加速,簡直就像是不懼怕會撞上四處漂浮的石頭一樣——要麼就是單純沒腦子。
在飛出了小行星帶的同時,「劍魚」號立刻增加了發動機的功率,提高了加速度,總算是稍微和追擊的敵艦拉開了距離。而敵人也不服輸的提高了加速度。
海盜船要是能直接一頭撞上岩石就好了——雖然我心中是這麼祈禱的,但是電視劇上經常出現的場景並未在現實中副科。
三艘敵艦毫髮無傷的穿出小行星帶後立刻以最大的加速度進行追擊。
“呼呼。期待敵人會倒黴,作為指揮官真是失職啊。”上校苦笑起來。
但是,在我們引走了敵艦的期間,列夫他們乘坐戰艦,好像已經成功脫逃了。海盜船就算現在掉過頭去也追不上了。
很快,在小行星“BIG EYE”的表面確認出現了無數的裂痕。這意味著裂解開始了。
裂痕猶如蜘蛛的絲網一樣遍佈整個小行星的表面。無數的石塊開始呈放射狀飛散出去。
在監視器的畫面中,小行星的形狀慢慢的開始分崩離析,緩慢的就像是在顯微鏡下觀看阿米巴蟲的活動一樣。
厄運忽然降臨到了「劍魚」號上。
毫無徵兆的,一股巨大的衝擊向飛船襲來,那股力量簡直要把我從抗G座位上生扯下來一樣。
一直以來向後的加速度,突然改變了方向。我為了不被拋出去,只能拼勁全力抓住座位不放。而窗戶之外群星宛如流星一般飛逝而過。由於巨大離心力的作用,「劍魚」號225米的巨大身軀,像個風車一樣旋轉起來。
通訊員們拼命敲擊著鍵盤,艦體外的姿態控制噴嘴進行了噴射,總算是停止了旋轉。過了一會兒,我才知道,好像是敵人從超遠距離發射的光束炮,偶爾的命中的主發動機的一部分,導致了發動機推力的平衡被破壞,整個船體猶如竄天老鼠一般瘋狂旋轉起來。
這一發偶然卻致命的攻擊導致艦內的各處出現了損害。電路因為超負荷遠轉的緣故,火苗從電子裝置上澎湧而出。而損管人員也立刻出動,使用滅火裝置撲滅火頭。
但最大的損失,是多尼普羅夫上校死亡了。
在最初的衝擊下,上校因為巨大的勢能而被拋向了前方,胸口狠狠的撞到了控制檯的一角。當即肋骨骨折,骨頭深深刺入了肺部。當醫生到來的時候已經撒手人寰了。
“好像還沒死呢……”
帶著這句遺言,上校停止了呼吸。
雖然上校的親信佈雷德·布萊特立刻接管了指揮,但狀況卻壞到了極致。雖然發動機再次進行了點火,但功率卻降到了一半以下,無法如預期的進行加速。而敵艦正在快速接近、並且不斷髮射著導彈和光束炮。再加上、這附近一家過於接近恆星,引力的影響非常大,無法通過躍遷逃跑了。
當敵人發現遠程攻擊不太奏效,立刻轉變了隊型排成了一條直線發起了突擊。這是典型的打算實施一擊脫離的戰法了。由於在宇宙空間無法緊急掉頭所以一旦飛過頭了,就無法回到原本的位置上來。
判要是三艘非常同時發起突擊的話,交錯以後回到再次可以發起攻擊的位置會花上不少的時間,這反而會給我方以重振旗鼓的時間。
所以海盜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三艘敵艦保持著間距,展開了一輪接著一輪的攻擊。他們掠過「劍魚」號的軌道,將導彈和光束炮傾瀉而出,接著遠離而去。當第三艘飛過的時候,第一艘遠去的敵艦,已經畫著一個圓弧飛了回來並再次佔據了攻擊位置。
MICA雖然拼命攔截,但依然是有限度的。來襲的導彈可以擊落、粒子光束炮可以憑藉磁場進行扭曲,但是激光炮是無法防禦的。儘管激光炮的威力無法匹敵導彈,但是隻要命中就能著實給艦體造成傷害。
「劍魚」號的船體上覆蓋著燒蝕塗料和耐熱瓷磚,所以暫時還能防禦敵方激光炮的攻擊,但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了。艦內各處的慘痛的報告一時間都湧向了艦橋。
“第四區域發生減壓!”
“這裡是醫療室!系統受到了EMP(電磁脈衝)攻擊!”
“吊杆甲板,出現大量傷亡!”
布萊特沉默的思考了一番,終於環視著艦橋的通訊員,斬釘截鐵的說。
“這樣的話方法只有以個。使用躍遷裝置。”
通訊員們立刻嘈雜的叫嚷起來,我也被驚駭的說不出來來。
“可是躍遷失誤的危險……”
“不定都直接刮到宇宙的盡頭去了!”
“我當然知道!”布萊特大聲呵道,但語調非常冷靜。“但是這樣下去我們只能等死而已。比起坐以待斃,我寧可選擇冒未知的風險。上校的話肯定也會如此”
他的話頃刻間得到了通訊員們的認同。他們立刻轉向控制檯開始準備進行躍遷。
“哎喲我去,怎麼這麼糟糕啊”
奇特的是,我此時卻以非常冷靜的腔調,在喃喃自語。可能是因為受驚過度,反而感覺不到恐懼了。
“切斷主發動機和防空激光炮系統!把所有富裕的能量都傳輸給躍遷發生器!”
“能量增益 達到MAX!”
“MHD立場的能量掉下來了!”
“躍遷座標,無法穩定!”
“沒關係,上吧!”
數秒後,在感受到巨大的衝擊降落的同一時刻,「劍魚」號突入了躍遷航行——前往從未涉足過(原文=前往從未回來的)的未知的星海……
(第一部 戰士們的肖像 完)